第70章烽火起
晨雾尚未散尽，黑山屯的宁静被骤然敲响的铜锣撕裂。瞭望塔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流寇！西山口方向，五十余骑！”屯子瞬间如同炸开的蚁巢，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新筑的屯墙。
根生扔下锄头，抓起倚在墙边的长矛，对身旁几个还在发愣的流民青年吼道：“别愣着！按之前演练的，各就各位！”流民头领老周反应极快，立刻带人冲向堆放着礌石和滚木的角落。萧山已立在墙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远处卷起的烟尘，沉声对身边的传令少年道：“通知沈姑娘，按第一预案行事。”
沈青此时正和林婉儿在粮仓清点物资，闻讯快步走出。只见萧山神色镇定，扬声对骚动的人群道：“老人孩子即刻进入地窖！石头带一队人守西门，李大军箭楼指挥弓弩手，阿木的人负责机动和物资输送！动作快！”他的指令清晰果断，长久以来的演练此刻发挥了作用，人群虽紧张却未混乱，迅速分流行动起来。
赵莽按着腰刀，冷眼旁观，对身旁一名亲信低语：“哼，倒要看看他如何应对。”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人听见。萧山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如刀，赵莽悻悻闭嘴。
流寇马队转瞬即至，蹄声如雷。为首的匪首满脸横肉，看见焕然一新的屯墙，明显愣了一下。以往的土坯墙变成了砖石结构，墙头还架着不少从未见过的弩机。
“放箭！”他试图用老办法，命令手下仰射，试图压制墙头。
然而，箭矢撞上砖墙，大多只留下一点白痕便无力滑落。墙头，李大军看准时机，令旗一挥：“放！”改良后的弩箭带着尖啸破空而下，射程和力道远超流寇的骑弓，当即有几人惨叫着跌下马背。匪首暴怒，下令用随身携带的简陋撞木冲击屯门。但屯门内侧早已用新烧制的巨砖和硬木加固，撞上去只发出沉闷的响声，纹丝不动。几个流寇试图架起云梯，墙头上，张秀姑带着一群妇人抬起早已烧滚的桐油和热水，劈头盖脸地浇下，顿时一片哀嚎。
“这墙…也太硬了！”一个流寇捂着被碎石崩到的额头，惊恐地喊道。匪首见强攻不下，己方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气得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眼看屯民防守有序，士气高昂，他只得咬牙下令：“风紧！扯呼！”残余的流寇狼狈地调转马头，消失在扬尘中。
屯墙内外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难以置信地抚摸着完好无损的墙砖，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老周擦着汗走到根生身边，感慨道：“这新墙，真是救了命了！”根生重重拍了拍墙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击退流寇的兴奋还未平息，晒谷场上，更大的波澜正在酝酿。沈青见人心可用，站上一处高台，朗声道：“流寇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黑山屯不可一日无主心骨。林主簿殉职后，朝廷迟迟未派新人，流寇来袭前大家已经赞成临时选举，为保屯子长久安宁，今日我们便公推一位屯长，带领大家共度时艰！”
赵莽突然变了卦，立刻站出来反对：“荒谬！屯长之位，岂是尔等可以私相授受的？自然需等待朝廷委任！”他试图用往日的权威压人。
萧山一步踏出，挡在沈青身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屯子数百口人的性命安危，比什么规矩都重要。若按部就班等待，只怕下次流寇再来，我等已成枯骨！”他的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晒谷场上人头攒动。几乎全屯能走动的人都来了，包括那些刚落脚不久的流民。赵莽率先发言，回顾了自己多年来的苦劳，承诺将按旧章办事，保障各家利益。他的支持者，多是一些与他利益捆绑较深的老屯民，在台下高声附和。
轮到沈青时，她没有过多谈论自己，而是描绘了一幅清晰的蓝图：如何公平分配新垦的土地，如何利用流民带来的江南技艺改良农具、发展工坊，如何完善屯防体系。
她特别强调：“黑山屯是所有人的黑山屯，无论是世居于此的乡亲，还是新来的兄弟姐妹，只要心向此地，便是屯子的一份子，应有同等的发言权。”这番话引起了流民和许多年轻屯民的强烈共鸣。
在投票方式上，双方再次僵持。赵莽的人喊：“是汉子就光明正大举手！躲躲藏藏写小票，心里有鬼吗？”支持沈青的人则反驳：“就怕举手之后，秋后算账！”场面一度嘈杂。
这时，一向寡言的萧山站了出来。他作为屯防负责人，在击退流寇中威望颇高。他沉声道：“屯子刚经历大战，需要的是上下同心。既然双方互不信任，我倒有个法子，实名写票，但当场公开唱票。愿意支持谁的方案，就把名字和选择写在票上，投入箱中。唱票时，所有票当众宣读，计票公开。既保留了凭据，又保证了过程透明。选谁不选谁，都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日后也别怨天尤人。”
这个折中方案，兼顾了秘密投票的自由和公开监督的公正，最终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意。林婉儿负责准备票纸和记录，根生带人维持秩序，投票即将开始。
写票区设在临时用木板隔开的角落，备有笔墨。每个屯民依次上前，写下自己的选择。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有人毫不犹豫，挥笔而就；有人踌躇良久，笔尖在纸上悬空；还有人左右张望，神色紧张。
公开唱票开始。林婉儿清亮的声音念出一个个名字和他们的选择：“张大山，支持赵莽！”“李四婶，支持沈青！”“周福贵，支持沈青！”……每念一票，台下便有一阵细微的骚动。
票数交替上升。赵莽的脸色由最初的自信，逐渐变得阴沉。他发现自己的一些“自己人”竟然倒戈了。
最终，计票结果出炉：沈青以超过七成的票数当选。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它不仅仅是沈青个人魅力的胜利，更是屯民对变革、对公平、对更好生活的集体选择。
赵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愤怒地指责投票有“猫腻”，但在公开的票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愤而离场，留下一句：“哼，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