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很自信
龙很自信
霜喻早年闯荡南北之时,时不时遇到结伴冒险的修仙小队,看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别有一番趣味。
偶尔她也会想,倘若有朝一日她厌弃了独自行走,转身加入这样的队伍,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这画面,便先他人一步登上仙界,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一员神仙。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重回凡间,落实当初的设想。
在子规啼妖以记忆编织成的封闭空间中,霜喻用手托着小水龙,在兰花精的引路下,一行三人默默在雾气弥漫的空间中穿行。
尽管他们三个当中,压根没一个是人。
息淮显然很不满意他们这位向导,他又忍不住对兰花精的背影叨叨,“你没骗我们吧?都走了半个时辰,龙压根就没看到子规啼的本体在哪里。”
这一路上,他们数次被横空出现的幻象拦住去路,被迫看完一段又一段属于子规啼妖的记忆画面。如今他没有耐心,也实属正常。
兰花精微微清嗓,声音倒还从容,“这也并非我一己所能控制,维持此地的本就是子规啼妖的记忆,只要我们身在其中,总会撞见关于她记忆的重重片段。”
“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的记忆,龙不明白,她如果身为花妖活了这么久,她能记得的事情,难道全都是一个样子吗?龙只看到,她跟那个凡人男子面对面说话,今天人家给她玉佩被她谢绝,明天人家给她玉佩又被她婉拒……”
小水龙跃上半空,两只前爪互相推了推,嘴巴微微张合,一副有苦想诉的模样,“人家花妖姑娘明明都拒绝他了,可他还是不死心,总想重新送她玉佩。连龙都没像他这么死缠烂打!”
霜喻原本对他的抱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禁制中的记忆幻境实在无聊,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也免不了有些烦躁,巴不得有人替她说上几句。
可听到息淮的最后一句,她一下子便没绷住,“你怎么抱怨来抱怨去,还跟人家较上劲了?你真觉得自己之前有那么死缠烂打吗?”
被她说中的小水龙一瞬间瘪了嘴巴,两根须须一下一下甩动,过了好一会,他才擡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尾巴勾住她的胳膊,两只前爪一上一下搭住她的手腕晃了晃,“阿喻不会嫌龙烦的,对吗?”
他现在这化身本来就小巧可怜,再加上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叫人忍俊不禁。
“我让你别烦我,你就真不烦我吗?”霜喻轻轻嗤了他一声,手指却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我何德何能,能动摇的了你呀。”
小水龙垂下脑袋,下巴靠着她的袖子蹭了蹭,不肯松开爪子。
而在前方带路的兰花精却忽然用力清嗓,“两位,幻境之中前路漫漫,若要突围,我们可得再专心些、再仔细些。”
霜喻几乎是立刻收回了那只抚在小水龙脑袋上的指尖。
而此举却叫息淮十分不满。
他扭过头,目光瞄向兰花精的背影,颇有些怨念地嚷嚷,“你落单,是因为你背着阿照姑娘闯入禁制。可阿喻跟龙是一起来的,你要是听不惯,大可以捂住你的耳朵——等等,兰花有耳朵吗?”
这话明明就一股挑衅味,可偏偏兰花精本精对此并不那么在意,他只是摇了摇折扇,背对着他们叹了口气,“我家阿照不在,你们谁都敢欺负我。”
小水龙正竖着尾巴,气势汹汹想要上前示威,却被霜喻拉住,“你说你跟一盆长了腿的兰花斗什么气。”
然而就在此时,兰花精就地蹲下,一只手在雾气笼罩的地面上抚过来又抚过去。
霜喻拽着小水龙停住脚步,“怎么了?”
兰花精反手擡起指尖,上面赫然是一滴暗色的血,还渗出一丝无法遮掩的腥气,“我想,我们到了。”
他起身环顾,霜喻也警觉地护住手上的小水龙。
四下里,缭绕的雾气一寸一寸由白色变成血色,越来越多的血腥和腐烂气息朝着他们周身汇集。
那其中夹杂着许多忽远忽近的嚎哭声,像错落的风一样拂过他们耳际。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穿我喜欢的这件衣服进来。”兰花精黑着脸嘀咕了一句,声音被四面八方的鬼嚎声掩盖,转瞬即逝。
小水龙鼓起勇气打量四周,却还不忘用霜喻的手掌帮自己挡在身前,他擡头望着她的神情分明也有些慌张。
而霜喻注意到,虽然四周已变得如此混乱,他们三个所处的方寸之地却还留有最后净土,仿佛有什么在帮他们隔开外部纷扰。
“现在都流行在禁制里再设下另一道禁制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我力量有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那是个温柔却又清冷的声线,与他们先前在记忆片段中所听见的,竟然分毫不差。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
在遍地血雾中,身着白衣的女子发上挽着同色子规啼,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来。
“若不嫌弃的话,三位还请随我来
。”
*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子规啼妖不是你?”
霜喻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靠在木桌上,而小水龙也擡起尾巴,惊讶地捂住了他自己的嘴巴。
“姐姐跟我有那么像么?”白衣女子伸手替自己挽了挽自己的长发,那动作与记忆片段中的红衣女子倒很相像。
霜喻压低声音,斜着嘴角,向一旁端坐的兰花精小声询问,“这子规啼妖怎么还分姐妹二人的?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兰花精轻轻擡面前折扇,眼神示意她,再耐心套话下去。
而他藏在衣服下的那些绿色触手——或者说气根,却已经悄悄贴着地面向四周探去,打量这座位于幻境中的小屋。
霜喻于是把两只手交扣在桌边,面上恢复些许常色,她没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是为了寤寐草,而桌对面这位神秘的白衣花妖似乎是个突破口。
“你跟你的姐姐同为子规啼妖,而这里是她用记忆编织出的幻境。你为什么会藏在她的幻境里,还躲在这屋子里?”
白衣花妖眼尾微垂,露出十分伤怀的表情,“我还未开灵智时十分体弱,都靠着姐姐替我吸取来的养分才能勉强存活。如今她有难,我也想尽我所能反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