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徐福
为小姐摇了一晚上的扇子,还没来得及吃饭。月容肚里空空,摸黑到小厨房拿了个粗面儿窝头。胡乱噎了两口,月容擦擦嘴上的面渣,还不忘给云意捎回去一个。
云意散了头发,在豆大的烛灯下耐心做着针线活。针在烛火里来回燎三下,拈了线来放在嘴里抿一口,先在帛面上生了脚,再顺着葛麻的经纬一行行绷上。
月容递来一块糙面儿窝头。“来,先吃口热的再做活。”
云意头也不抬,“先放食盘里,等我把小姐吩咐的事做完。”葛麻沾了水,针头在麻面上扎不稳,她抻着举在灯上烤烤,等面料挺阔了才落针。
月容舀了一瓢水擦脸,喃喃道:“小姐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何必那么上心。难不成主子的事就是天?”
云意收了针,劈断线头,责问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七国拼了命的打仗,是丞相看我们可怜收留我们做丫鬟,你我今天才能有口饭吃。”
月容知道她一向愚忠,于是打了个哈哈:“再不吃窝头可就硬了。”
云意伸手接过。
窝头晾得久了,面皮儿已经发冷发硬,她咽口水吞下一个,将就着勉强吃饱。
第二日,云意把绷好的葛布拿给宛宁过目。宛宁举着看了半天,心里喜欢的紧,亲手裱在青白玉的缂丝插屏上,喜不自禁。
云意见小姐时不时盯着插屏上的字发笑,忍不住问:“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叫小姐这样高兴。”
宛宁道:“是一首小诗,昨天我刚在书上读过,晚上就从花灯里发现了这个。你说巧不巧?”
“是什么诗?”云意继续笑问。
“不是什么有名的诗,头一句是‘山有扶苏’,你可曾听过?”
云意脸上一白,她虽不曾读过书,但也知道陛下和郑国夫人的佳话,更知道长公子名字的由来。“小姐快别裱着它了。上头有公子和公主的名字,叫人听去,还以为咱们小姐对皇室不敬呢。”
宛宁自由来去惯了,最恼别人管束。然而古人就是在这点上看不开,凡事都要避开皇家的名讳,一旦犯讳就是大逆不道,保不准还会因此获罪。她嘴角微向下压,语气里带着点不情愿的怒意:“我放在自己房里,还能妨着谁不成?难道他叫扶苏,就不许别人诵诗读经了?”
云意低低说了句:“万一让大人和二少爷看见,免不了要生出事来。”
被她这样一劝,宛宁忽然觉得有理,秦时伦理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一味的自行其是太过鲁莽。她心善,又不忍为难了下人,立即妥协道:“唉,那就拆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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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夏至,朝中事务渐渐平息。李斯、蒙恬等人内外兼治,双管齐下,始皇帝得以坐稳了宝座,却总觉得有点不够满足。究竟是哪一点不能满足,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些天也得不到答案。反倒是内臣赵高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一日,蒙恬上奏,为免众皇子成年后纷争不断,劝谏陛下早日立储。始皇帝看了奏章,心里窝了一团无名火。他登时忿忿,拍案道:“朕刚过中年,现在张罗着立储,蒙恬是在暗指朕短命吗!”
宫人们惊愕不已,跪在地上不敢回话。唯有赵高壮着胆子上前奉承:“陛下与天同寿,我大秦的功业可以传至千秋万世,当然不必急着立储。蒙将军短见,陛下不需回奏。”
“与天同寿……”始皇反复默念。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哪点未能满足了,天下局势尘埃落定,面对无限壮阔的大好河山,面对取之不尽的锦衣玉食,他当然希望这一切能永远保持下去。
“世上真有人能与天同寿?”
赵高见机答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