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大女主文里的炮灰女配(二十四)
第70章大女主文里的炮灰女配(二十四)
而这些年因接连国丧,每月例行探亲之日亦被封禁。直至皇帝六十寿辰,大宴群臣,圣心宽慰,方才开恩许亲属入宫探望。
到了探亲这日,杨知意便早早守在宫殿前,翘首等待着。
杨知意已经五年没见过父母。如今她身着月白宫袍,于殿后迎接亲人。
远远偏见着双亲、长姐抱着小外甥女还有林青禾一起入内。
杨父杨母衣着素净,步履尚稳,只是眉眼间添了几分倦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已有些出入。
杨母一见女儿,便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意儿瘦了。”
杨知意的眼眶立刻红了,她不经意地擦擦眼角,含笑低语,“爹、娘,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如今陛下宽仁,每月事务虽繁,却不似早年间那般疲于应对。女儿也终于能抽出时日,潜心染布调色,”说到这,她还刻意加了句,“前些日子方试成几色,得了圣上赞许。”
她说得轻快,仿佛宫中日子真有几分清闲如意。
一旁的林青禾给杨知意倒了茶,听到此处,心思动了下,低声道,“知意姐姐。”
杨知意也笑着看着她,拉过她的手,“青禾妹妹出宫了,记得帮我照顾好爹娘。”这么多年,林青禾早如杨家亲女一般,出了宫,也同杨父杨母住在一起。
林青禾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宫中日子根本不像姐姐说得那般如意,她这般说,只是不希望爹娘多为她操心罢了。
只是父母又岂是那般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杨母望着她,眼中不由有一丝怔忡,女儿虽笑,但眼角却仿佛生出几缕倦意,举止从容间,亦少了些旧年肆意的光彩。
杨父亦是心中微叹,只道,“意儿,越来越不让父母担心了。”
小外甥女攀坐在她膝上,穿着一身淡黄色小衣,袖口绣着简单的石榴花。杨知意便转了话题,问向杨知静,“姐姐呢?近来可好?”
杨知静亦望着她,点点头,“都好,一切都好。”
杨知意看她眉间安宁,已无失去第一个孩子时的痛楚,更多的是对眼前幸福的珍惜。
杨知静含笑道,“日子总要往前看。”说着,她又去抱过女儿,“昭儿,总在你姨母身上坐着,你姨母不累啊?快让你姨母歇歇。”
昭儿擡眼望了望杨知意,一把抱住她脖颈,奶声奶气道,“姨母不累!”
杨知意感受着昭儿身上的小衣,布料有些粗,她一把回抱住小外甥女,也学着她,瓮声瓮气道,“姨母抱多久都不累。”她抚摸着孩子身上的布料。
姐姐在一边适时开口了,“妹妹,这是我用后园的栀子和藤蔓捣染的,颜色虽浅,却不伤肤。”
杨知意怔了瞬,低头再看那“鹅儿黄”般的柔彩,不由得想起自己入宫多年,为求色彩极致,多用矿物颜料,如孔雀石、朱砂、青金石等,这些皆是官家弄断之物,民间难寻。
她忽然想起旧年誓愿,愿将此技传于天下女子,使她们能凭一技之长,自立于世。
然而,这一念,竟被宫中的富丽繁华、国丧时节的沉闷、波云诡谲的风气渐渐掩埋。她日日行走于权势之间,疲于应对,心念也日渐沉寂。
后又聊起姐夫邵明溪,仍在翰林院任编修,多年未得升迁。
杨知意便宽慰姐姐,如今朝中党争日益激烈,姐夫能在翰林院这清水衙门安稳度日,远离是非漩涡,已是莫大的福气。
*
也在这几年,齐砚奉调回京。他已近而立之年。十年间,游历四方,督办工部事务。此番他刚从西北边陲归来,风霜使其愈发沉稳坚毅。
皇帝六旬大寿之日,杨知意于殿前请旨放林青禾出宫,自己却仍跪谢恩典,婉言留宫。
之后齐砚回京,安国公夫人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
她这些年,心里始终憋着口气——早年齐砚在外奔走,风餐露宿,她做母亲的忧心难平,也曾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在儿子进宫前拦着不妨,求他别为一个宫中女子耽误一生。
齐砚当时拂袖而去,语气冰冷,“若您再逼我,知意何时出宫,我便何日回京。这辈子,我只娶她一人。”
安国公夫人虽气极,却也知儿子虽面软,心却铁。自此,她不敢言逼。这回抓着杨知意的小辫子,可劲儿在儿子面前上眼药,“皇上都开口放人,她却执意不出,莫非竟真要误了你一生?”
齐砚听罢,并未急于辩解,只是沉默片刻,缓缓道,“母亲,知意有她的宏愿,儿子亦有儿子的坚持。我愿意等他,无论几年——哪怕是一生,我都愿意。”
*
回京之后,他寻机与杨知意见了一面。
二人立于宫墙之下,远远相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齐砚轻声说起他在西北边陲的所见所感。他谈起地方政令的层层走样,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百姓的苦,不止在食不果腹,更在于无力改命,尤其是女子,在重压之下连一丝尊严都难以保全。
他曾遇到一位被流放至烟瘴之地的妇人,只因不堪丈夫常年毒打,在一次反抗中伤其一刀(未致命),却被休弃、定罪、流徙千里。
那妇人望着脚下瘴水迷雾,低声道,“大人,如今虽为奴,日子也苦,可到底离了他,算是得了一条命。若有得选,谁愿远离父母生养的地方?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只是那时,活着都难,哪里还谈得上选择?”
齐砚说到此处,语气低沉,神情微敛,“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好像那一刀不是捅在丈夫身上,而是她自己过去的命上。”
杨知意静静听着,心头微颤。齐砚说得不仅是那妇人的命运,更似一面镜子,映出了无数被困于命运缝隙中的女子。
齐砚顿了顿,取出一枚手串递给她,“这是我在西北时,从一位当地的婆婆那里得来的。她说,这是用戈壁上一种特有的红柳籽串成的,能佑平安。”
杨知意接过,是一串色泽暗红,质朴无华的手串。每一颗都带着天然的纹路,粗糙却温润。
他说,“知意,这些年,我越来越能明白你。”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我还是那句话,我等你,无论多久。”
齐砚不久后又领了差事,再度离京,临行前只留下一句,“万水千山,我心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