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残影磨灭
他本无名,川乃冮河流水,便唤自己鹤川。
他们称他为鹤泽的影子,所以他亲手杀死了鹤泽,从此,世人记住的只能是他这个罪恶贯盈的疯狗。
他折碎自己的骨,一路逃亡,野兽满腔恶臭地觊觎他的血肉,野鬼满怀鬼胎垂涎我的神魂,他们通通不配,他的犬牙咬死了他们,没有人能取他的性命,没有人……
……
谋划求生之路,像阴沟不见得光的鼠类四处逃窜,不能让鹤泽察觉我的存在,否则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抹去我的存在。
我在那些自诩良善的蠢人中挑选出一个更蠢的来,未曾想到他有几分小聪明,逃脱我的掌控,反让灵斐和鹤泽察觉我的存在。
得知后,我兴奋得浑身发颤,因为鹤泽崩溃了,他不承认我是他的恶,想灭口呀……
我打着他的名号做尽了恶事,他不敢做、不敢想、不敢违背的一切,通通做了无数遍。
他背叛了自己的恶,否认我的存在,那我就把他逼到绝境,待宰的羔羊不是我,是他。至于那个逃离我掌控的人,他姐姐被我变成了他口中的恶魔,内心的良善天秤很快像山峦轰然倒塌,渣得不剩。
表面克制自律,自请归属魔界阵营,坦然一片,似乎丝毫不惧,装,他迟早会戴上我给的面具,伪装自己的恶,粉饰自己,化身为不敢活在光下的鬼影。
鹤泽还是害怕了……想以死毁灭我的存在,无济于事罢了。灵斐脑子倒是清醒,聚天地之力把鹤泽拉入沉睡的梦境,从此我又回归黑暗,无意识地死亡。
我的局面才刚刚开始,第一步棋走的是我自己,故意寻死,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同时,沉睡前吩咐手下去除掉世间的另一个神,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等我有朝一日醒来,便是最强的存在。
最初坠入黑漆漆的空间,记忆共享,鹤泽看到了我手中沾染的罪恶,高贵文雅的人像是精神崩溃般破口大骂,死死掐着我的脖颈却泪流满面,可怜可悲到极致,为什么那么执着,不肯回归我的怀抱?
恶也是他啊,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然后,我日夜伴在他的身侧,恶鬼蚕食般吞没他的意识,逐渐地像坠入深海的云,虚无飘渺,放弃了自己。
我恨他,吞噬他后,所有的情感浸染了我。若说之前只是少许,这次就是铺天盖地的感染。虽然很荒谬莫名,但还是我病态地爱上了那个人。真见鬼,爱是什么!可心中无法自抑为她套上了一层神性的光环,是守护神啊……
早该料想到的,从那次不舍得下手起,就该知晓了。那时刚仓惶逃离鹤泽,分明可以选择在那期间掳走她,剥离身上的神力,归我所有。
偏偏鬼使神差心软了一下,摸到发尾就像饥渴已久的恶狗顷刻间被填满,似鼓胀的胸腔炸成粉嫩的花海,忘记捕食,忘记天地,眼中容纳着她修长漂亮的身影,我真可悲……但我想吻她……
……醒来的那天,再次见到了她,缠绕的热意病态地困着我,浑身颤栗,想吻上她的红唇,这次想吐舌勾着……
其实没有虎视眈眈的姜弱曦来唤醒我,我迟早也会醒来,而那一天鹤泽的意识将彻底宣布死亡,花盛放了,他该像冰雪般消融了。
第一步棋成功了,往后该寻时机行事……成个空气,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身体的主导权是归我了,可神力不受我控制……
真可惜,那我只好去祸害另一个人了,被逼无奈啊……
她不屑与蛇共舞,所以我披上了温良的皮囊,骗取她的信任,我总觉得她会原谅我,甚至是日久生情……望向她漂亮动人的瞳眸,动情难抑是第一反应,柔软的唇瓣吐露无耻二字,血液滚烫,漫骂会令我陷入情潮的……
神智稍稍清醒,骗取不久后,我不露声色地打探到姜弱曦闭关的消息,留意几天,欲动手擒人,目标是天生灵体沈吟溪,他心慕力追,而“天生”这个词拥有的东西太多了,真不公平……
……
风卷残云,残垣断壁,凛凛剑光,她发现了他的意图,剑挑断了他的手,毫不留情的,带着决然斩杀掉他的意味。
血液溅射宛若雨点砸落到冷白的脸颊上,他悠悠地掀起眼皮,不怒反笑,眼尾上挑,瞳眸闪烁,直直望进她眼底。她的唇角沾了他的血,某种纯白圣洁的气息被打破,恶狗的污血终于如愿弄脏了他的主人。
他脸色惨白,眸光却在一瞬间被血光擦得锃亮,血液灼热,青筋暴起,恶狗的尾巴在摇晃,意味不明。他的指骨扎进泥地,抓了一把,缓缓起身,踹开残肢,高瘦的影子投落在她的剑光,扭曲疯魔了,他目光灼灼,问道:“我的血好喝吗?”
林疏清提剑顿了一瞬,后退一步,剑抵在他雪白的颈间,警惕地打量他。
下一刻,她脑子宕机了,“哐当”一声,剑猛地刺进地中,隐隐发颤,不满地铮鸣着。它的主人则瞪大双眼,一副愕然又恶心的表情,抿唇握紧拳头,怒目以视。
他竟然低头吻了她的剑,容貌和鹤泽相同,周身气息却截然不同,是个暴戾恣睢的疯子。为了恶心她,做出一副深情执着的模样来,她眸色微澜,化出长弓,执弓冷声道:“鹤泽和灵斐迟迟不醒,也是你的手笔!”
他仍执拗凝视着她,重复道:“我的血好喝吗?”
她抬手搭弓,冷眼望去,“你做了什么,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双眸暗红,洇着血泪,提步朝她靠近,声音一下子提高,暴怒不解道:“凭什么?我顶替了他,我比他更好更强大,你理应爱我!他把对你的情感给了我,凭什么你不能把你对他的情感给我!”。
“究竟为什么……我明明杀了他,以后我也会是他……为什么你还是念着他!”
她冷漠地看着他发疯泣泪,偏执嗜血是他的本性,不会有人为他动容。
“因为你不配啊……”
她缓缓启唇,咬字清晰,刻意讽刺道。
他墨发散落,面容血污,俊美的脸庞浮现漠然的杀意,怔怔地看了片刻,旋即唇边噙着抹血色的冷笑,暗红色的瞳眸盈满锋利狠戾的情绪,寻不见半分方才的疯魔。
梨云梦远,月落参横。他面无血色,眸中暗红未褪去,却出乎异常的温柔,“我从未算计过你,怎么?如今调过头来,发现是条野狗,怕被咬上一口,急着把我一脚踹开。”
林疏清觉得他疯魔得更厉害了。
他唇角微掀,淡漠地注视着她,再次温声道:“鹤泽懦弱无为,他放弃了自己。你要是觉得我杀了他,那就来报仇吧。毕竟我们注定相伴一生,共死一坟。”
“灵斐呀,他的神识锁定鹤泽,鹤泽一日不醒,他也就此长眠。”
“满意了吗?”
他笑着看她,眸光如炬,锐利地一刻不离看着她的双眼,忽然轻叹了声,红日沉浮在眼中,熔金般滚落光点,“我爱你啊,魔不该有爱,强加在我身上的爱,令我痛苦不绝,我恨他,我也恨你。”
“你们的爱,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滚热的心脏被戳穿一个洞,不属于他的爱意渗满,可是魔不懂爱。
他不会回头,本性如此,是世间仇恨的化身。谋划千年的局即使被她看穿,也依旧满身血污地执行,魔的执念驱使着他,他必须如此。
林疏清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所谓的爱恋是鹤泽对她的感情,鹤川是彻彻底底的魔,不可能懂爱,更不屑于提,是鹤泽的……
雪雾纷飞,血色鲜明,含着刻骨铭心的爱恨,不属于她,因为她不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