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一次相遇？
那年程囿十四岁，第一次见到温情。
不过那时的温情并不是个才十岁的姑娘，那年温情二十岁，在电影学院，学习她梦寐以求的表演专业。
两个毫无交集的世界在那一刻相融，才让他们相遇，为此程囿付出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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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风里都裹着落叶的气息，枯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打着卷落到了地面，被程囿快速奔跑的速度冲撞，又碾成了碎。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程囿叫出来，面色沉重，看了眼面前已经快一米七八的少年。
“你妈妈……出了点事，在医院，我给你批假，你去看看。”
程囿上了初中就一直住校，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关窈基本不会联系她，班主任突然找上她，说关窈出了事，那就是大事。
程囿心一瞬间就悬到了嗓子眼，左眼皮跳了两下，不好的预感攀上了程囿心头，他整理好情绪，点点头，拿过请假条出校。
秋季早晚温差大，夜里露水重。程囿开始是走着，到后来心里预感越来越强烈，失去的撕裂感充斥着他的脑子，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目标是第一人民医院，最后冲进去，到了前台，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声音都在抖：“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关窈……，她叫……关窈，是我妈。”
护士很快领着他去了亮着红灯的急诊室门口。
见程囿年龄小，了解情况的她便浅显地提了点，试图安慰他，真实情况只会比这更糟糕，今晚救不救的回来都不好说。
“出了车祸，送来已经大出血晕过去了，脑袋遭到的创伤最重，颅内中枢神经受损，意识障碍明显，你，做好准备。”
“医生都在全力手术救治……”
程囿打断她，眸子里都是冷漠和阴寒：“全力救治不是应该的吗？”
少年还穿着校服，已经没有开始的那般急促的模样，湿哒哒的头发搭在额头两侧，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倒生了副好皮囊，只可惜脾气不大好。
护士自知不占理，悻悻离开，不再安慰。
程囿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脊背弯曲，双臂靠在膝盖上，将自己埋进手臂里，全然防御的自我保护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程囿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腿也僵掉，再抬眼看到手术室红灯灭了。
穿着绿色无菌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后面跟着被推出来的病床，见程囿迎上来，只低头缓缓摇了摇，算是告诉他手术结果。
他想冲上去，抓住医生领口，质问他为什么不把关窈救回来，问他为什么要摇头。
他看到了医生脸上明白的怜悯和可惜，看到了医生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同情。
如芒刺背。
关窈脸上盖着白布，程囿迈着僵硬地步子走上去，手还没有碰到白布，就被另外一个医生制止，脸上同样是怜惜。
“让逝者安息。”
只这一句话，程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关窈不只是出了车祸，死状还惨烈，程囿垂下手臂，身子僵着，喉结狠狠滚动，抑制着自己的失控。
最后程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将关窈留在冰冷溢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
他迈着虚浮的步子，重新走了一遍来时的路，走到路口，程囿那些后知后觉的悲伤涌上来，他蹲在街角，转角是万家灯火和热闹的街市。
只有这个角落是昏暗狭隘的，小到程囿放不下自己膨胀的悲哀，大到程囿无安身之处可躲。
关窈前两天还打电话来，问程囿放假要吃什么，但程囿急着做那几套数学试卷，敷衍地回答她随便。
甚至因为她未婚生子，很长一段时间对她没有耐心，也摆不出好脸色，即便看着关窈经常拿出小时候的照片回忆，程囿依旧无动于衷。
他不明白自己母亲的执着，即便他知道关窈生下他，养大他不容易，可是那些污言碎语被泼到关窈身上时，他不止一次恨过关窈，恨他为什么要生下自己。
恨自己的存在给关窈带来痛苦，恨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消失吧，一切都消失吧。
程囿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为什么不幸的人那么多，偏偏最痛苦的是他呢。
这个时候温情出现了，她正同几位同学一起交谈，看到了巷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程囿，瘦弱的肩膀颤动着，身上还穿着校服。
是个学生？受伤了？
温情和几位同学解释了一下，“你们先去前面的店里等我，我待会就来。”
接着走到了程囿面前，轻轻拍了下程囿的肩膀。
“同学？”
少女的声音轻灵，似山泉流动，一股玫瑰的清香席卷了他的大脑，他下意识地皱眉，并不愿意一个陌生人碰他。
见男生并未受伤，温情没有多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巧克力球放进男生怀里，语气平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又怕男生拒绝，温情开口解释：“刚刚买的，包装都没有拆，绝对安全，记得早点回家。”
程囿抬头，温情背对着路灯，昏黄的灯光笼罩在温情身上，眸子清亮，不带一丝杂质，却又像能包容一切情绪的漩涡，右眼角的泪痣彰显着女孩的特别。
他没有从女孩的脸上看到任何同情怜悯的情绪，仿佛只当他是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给了他一袋巧克力那么简单。
女孩转身离开了，程囿就那样盯着她的身影，似乎像有感应似的，温情转身冲程囿挥挥手，再转身，直接消失在了程囿面前。
是鬼魂吗？
那是程囿的第一想法。不，不是，周围留下的清淡玫瑰香，怀里棕色包装的巧克力豆，都在表明那一切不是错觉。
仿佛冥冥之中的命运指引，程囿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浏览完他那平淡而又凄惨的一生，他脱离了角色的限制，明白自己不过是小说里的一个反派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