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齐帝加授信王为利州刺史,并令他立时从封地启程前往利州,统领利州军事。
任家快马加鞭带来的消息出乎崔砚池意料,崔砚池眉头紧锁地拿着信,说不出是诧异更多还是担忧更多。
“竟然是信王……”
当年齐帝意外生病的时候,信王在朝中如日中天,信王趁着齐帝重病笼络人心,最后落得个降封郡王,黯然离京的下场。
利州兵权空悬数月,朝中各股势力对其虎视眈眈,无人想得到最后得到这个位置的会是看似已与皇位无缘信王。
齐帝为什么会突然垂青失宠已久的信王?崔砚池一时琢磨不透齐帝的心思。
“大人,将军请你即刻写封回信。”
齐帝这诏发至北境之后,北境肯定需要有所回应。任逊的心腹见崔砚池看着那封信久久不语,恭敬催促。
崔砚池回过神,将那人请进房间,自在桌前坐下提笔思索了许久。
信王以这样的方式入场,将本就复杂的局势搅得更加难测。
齐帝将信王放到那么重要的位置,是因为不想再和武家僵持下去,还是早就存了改立太子的心?
信王以前颇得人心,齐帝直赋信王东宫求而不得的兵权,无疑会让人怀疑东宫的地位。
而从东宫之前与太子妃兄私下筹谋的举动来看,太子明显是有点按捺不住了。
朝中的平衡本是牵一发动全身,齐帝蓦地出此奇招,便如朝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潭用力砸下了一块石头,泛起的水波涟漪会如何交错影响,全难预测。
若是以为北境远离京城,且向来不预朝中事务,便觉得齐帝此举对任家没有什么影响,那恰是大错特错。
即使齐帝全然信赖任家,且多年来倚仗着任家制衡武家,朝中依旧有声音说任家三代手握北境数十年不放,俨然有国中之国的架势。
信王炙手可热之时,曾向齐帝提议过分割任家手里的兵权,信王这个建议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他对任家防备猜疑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崔砚池考虑更多的则是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江淮几州,会不会因此又生变数。毕竟江淮一带自恃丰饶富足,对待这些争斗往往只会选择作壁上观,然后谋求最大的利益。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崔砚池思索许久,最后也就无奈至极地回了任逊这八个字。
形势百变难测,他亦不敢轻举妄动。
武家之前与齐帝僵持不下,是因为不想还兵于朝,齐帝此诏一下,武家思量到信王力量孱弱,即使手握一州兵权作用也十分有限,便顺水推舟接受了齐帝这个安排。
至于太子,齐帝这个调令就像一记打在他面上的耳光,叫他既害怕又愤怒。
太子明白自己文韬武略都比不上信王,也明白当年为什么是他在齐帝跟前赢得了胜利,是以这么多年他为了坐稳东宫的位置,自问已经如履薄冰,半步不敢行差踏错。
事到如今,一切仿佛一场空。他深深追问自己,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不能得到父皇的倚重和信任。
齐帝这样做是有易储的心思,还是单纯对武家的回应?
各路人马揣透不出齐帝的心情,局势一下陷入诡异的平静。
不管朝中起了怎样的变化,任烟烟在京城的生活仍旧风平浪静。
崔砚池到达束安郡后,每日公务缠身,做不到像先前那般频频去信,是以任烟烟每收到他的信都是一次惊喜。
一晃到了烈日高举,蝉鸣嘶嘶的盛夏,任烟烟嫌映雪堂炎热,搬到了竹影森森的书房译经。
书房以前只有崔砚池一个人在用,书架上收的也是他平常翻看的书。
崔砚池有将心得注解写在小纸片上夹在书中的习惯,任烟烟有回疲乏时随手抽出一本崔砚池看过的书,无意发现他夹在书中的纸片,此后就一直热衷于在书中寻找他留下的痕迹。
任烟烟觉得书里的崔砚池和她在平常生活里见到的他大不一样,崔砚池生活里沉稳冷静,处事方式一丝不茍,但他留在那些纸条上的字句往往有种意想不到的坦率直白。
譬如一本奇闻怪谈录里,他用看着就极不耐烦的笔迹草草写下了“乏善可陈”四个字,譬如他在一册医书一半的地方写了“甚难”二字后就再没有做任何记号。
更有让任烟烟觉得好笑的,是他在一本胡语书里写着“勉强阅罢,实乃吾之不能,烟烟果聪慧耳。”
任烟烟翻到这张纸片时,几乎看到了崔砚池对着那本书垂头丧气的模样。
当然除了这些有趣的,崔砚池还写了很多正儿八经的东西。任烟烟不喜欢政事,所以甚少和崔砚池谈论朝局,但从崔砚池留下的许多洋洋洒洒的文论里,她觉得自己逐渐触摸到了最滚烫,最纯粹的他。
崔砚池走后,任烟烟常回安平王府,这日任家送来北境特产的上好药材,任烟烟惦念着长辈,便分出一部分亲自送去王府。
宜都王妃收到任烟烟的心意自然是高兴得紧,两人闲聊过半晌,任烟烟去看望安平王。
安平王近来频繁进宫,进宫一趟各种礼仪流程繁琐得折腾人,任烟烟担心安平王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就抓着这个机会软硬兼施地劝他老人家多注意些保养,不要太过劳累。
安平王于平常事上对这个外孙女向来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祖孙两人谈笑半晌,安平王身边的福叔忽然来报太子前来造访。
任烟烟颇是吃惊。
“太子殿下来访?这不年不节的,太子怎么会来?”
任烟烟十分诧异,安平王看着福叔,沉声吩咐道:“请他进来。”
任烟烟搞不懂其中缘由,不过她看到安平王骤然变得严肃的脸色,便明白了其中内情匪浅。
“外公,我先退下了。”她识趣说着,起身告退。
太子所来是为何事……
从安平王的院子出来,任烟烟悄自思索着,不防在路上与太子直接打了个照面。
太子脸色苍白憔悴,身旁没有带人,任烟烟看到太子这模样,一愣,赶忙避到路边低身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