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原谅我吧
第16章原谅我吧
余宥洗完澡出来，见江一不在房间，走到院子里一看，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
院子门框上亮着一盏老灯泡，上面悬下来一根已经分不出颜色的手拉线，灯光照亮了院子四周。
雨后的空气里还漾着凉爽的小风，江一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钨丝灯赤黄的光打在他的后背上，余宥能清楚地看到他背上隆起的脊骨和后颈，老旧宽松的老头背心空荡荡地罩在他身上，随着他搓洗衣服的动作晃荡。
他手下是一口很大的不锈钢盆子，里是自己白天穿的校服裤子，上衣已经洗干净拧干晾在外面的绳子上。
江一在给自己洗衣服！
“江一！我自己来，你别洗衣服了，赶紧去洗澡吧。”
余宥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两人还只是处于好朋友阶段，怎么能让江一给自己洗衣服。
他过去蹲下拿过衣服，打算自己来。
“没事，我洗完澡了，衣服也洗完了。”江一推开他的手，将衣服拧干晾好。
“洗完了？”江一房间里的洗手间被自己占了，那便只剩客厅外的洗手间，可是停电了没有热水啊。
“你怎么不等等，洗凉水澡感冒了怎么办！”余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江一现在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擦干，雨后清凉的院子里还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和一条短裤。
“没事，我一直这样。”
热水器烧得时间短，江一都怕余宥洗到一半水就凉了，自己经常洗凉水澡没问题，可余宥不行。
人长时间处于恶劣的环境是会适应的，江一住过一下雨屋顶就漏水的瓦片房，也挤过潮湿闷热不见天光的地下室，打工的地方三张椅子、空旷的地板就能是他的休息地。
所以当他碰巧帮了房东大爷的忙，对方得知他的困境介绍他来城中村小院合租时，面对宽敞整洁的房间，江一甚至觉得幸运，他终于有了可以负担得起的一个人的房间。
可当余宥来到这，他终于承认有的人就是这样，尽管穿着粗衣素布身处陋室，只会觉得是周围的一切配不上他。当下本就是骄矜金贵的小少爷反而要皱着眉毛担心自己。
江一眉宇低沉，看着余宥露在外面干净白皙的手臂和小腿若有所思。
余宥啥人啊，十七岁的身体里住着二十六岁的灵魂，打眼一看他就知道江一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人敏感多思，后来生病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余宥顿时百感交集，直接上去就给了他肩膀一拳，物理打断他的沉思。
“想啥呢！不说话，嫌我说你要把我赶出去？”余宥咬住下唇，眼圈有些酸胀。
黑暗中的灯光吸引小虫子乱飞，江一腿上眼见着被咬红了好几块。
余宥伸手拽住江一的胳膊，把他拉进屋：“一会儿你要再给我点个蚊香。”
两人回到屋里，江一跑到厨房不知道又忙活什么去了，余宥在房间里呆得无聊，便坐到桌子前，翻看自己给江一的练习册。
不看不知道，江一竟然已经将这本练习册做完了，比自己做得还快，正确率也很高。
余宥震惊，江一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到网吧打工，进步竟然这么快。这本练习册的难度可不低，包含了高中数学所有必考知识点，江一是没有答案的，余宥每天给他定了练习计划，第二天到了学校才会把答案给他。
可是这些题江一都会做，为什么上次考试没有考过自己呢。
没过一会儿，江一端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碗出来，是熬的红糖姜水。虽然还是夏天，但他还是很怕余宥淋了雨会生病，家里没有预备药，要不肯定要提前给余宥吃上。
“喝一点吧，别着凉生病，耽误上课就麻烦了。”
江一端着碗走过去，擡眼却看见余宥表情严肃，转头瞪着他，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江一呼吸一顿，瞳孔微颤，不着痕迹扫过余宥旁边的抽屉，确定那里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难道是记起以前的事了。想到这，江一头冒冷汗，下意识攥紧拳头。
屋内气氛凝滞，余宥举起了练习册，冷冷问道：“江一，上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圆锥曲线和上面这道题一模一样，只不过数改了，你练习册会做考试就不会做了？”
本子被摔到桌面上，两个人看着彼此，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一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醒悟一般，骤然松了一口气。他把姜水放到桌面上，低下头微微笑出声。
窗外飘进了几声蝉鸣伴着房间里秒针滴答的声音，江一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他蹲下来仰视余宥，轻声说道：“是我错了，原谅我吧。”
余宥撇了撇嘴，这道题江一写得步骤简单明了，连涂改都没有，想必是思路清晰一气呵成做下来的。最后一道大题十七分，江一考试时只拿了不到一半，要是全对得满分岂不是要超过自己了！
余宥隐隐有了危机感。
他放下手里的册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又被手边这一碗黑乎乎的红糖姜水吸引了注意。
浓浓的糖水下沉着满满一碗底的姜丝，颜色格外深重。估计是江一怕姜少不起作用，又怕姜放多了余宥喝不下，于是碗里加入了致死量的姜丝和红糖，明显比他自己手里那碗多了很多料。
余宥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又想到是江一特地给自己熬的，还是咽了下口水，脑袋凑到碗口微微抿了一口，混着辛辣和甜味的药水一进喉咙就呛得他直流眼泪。
“太辣了吗，再给你加点糖？”
“不用不用。”余宥连忙摆手拒绝，咬牙跺脚一口气闷掉剩下的姜水，胃里一热果然全身都暖和了。
血里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喝下去的姜糖水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全身，余宥感觉自己头发都炸开了，喝完立马把碗推得远远的。
可紧接着两人面对一张床又犯了难，江一是合租的小屋，另一间房间是房主自己住着，这几天房主孙子生病离开几天，江一着急把人带回了，却没有住的地方。
“要不，我睡地上吧。”喝了姜水出了一身汗，余宥更想凉快下。
让余宥睡地上，除非江一死了，他没说话从柜子里找出垫子和枕头铺在地上，然后躺上去。
“睡觉吧。”江一关了灯，躺到地上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