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楼的正确落地方式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慌席卷着冷意从脚底冲到我的头顶,脚下像长了石头一样,一步也抬不起来。我张口想喊住臧又鸣,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我发不出一个音,说不出一句话。我只能绝望地睁大眼,看着臧又鸣磕磕绊绊地摔到了楼底下,猩红的鲜血渐渐从他身下蔓延开。
张竹马把臧又鸣给推下去了。
我的内心里几乎是在尖叫着,猛地扭头看张竹马,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愣,瞧见我的视线,他收回手,冲我冷笑。一堆怒火迅速地在胸腔里膨胀,张竹马脸上那种轻蔑与你能奈我何的味道激得我脑子一片空白――突然间,一声啪的脆响,猛然将我从愤怒中惊醒。
我收回还在颤抖的手,敛眼不去看张竹马现在是个什么鬼表情。我想忍住什么,却又压抑不住,我咬牙低吼了一句“你今天给我滚出去!”,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找手机打120。
等急救车来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地上一片血迹,我怕臧又鸣跌到骨头,随意移动他更不妙,我只能一个人无助地蹲在他的身边等车来。张竹马离开了,怒火散去以后,我感受到更多的是茫然与恐惧。
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把张竹马招惹过来,如果不是我有张竹马这个弟弟,臧又鸣又怎么会出事?
张竹马,张竹马……他为什么一次次地来打乱我的生活,一次次地夺走我拥有的东西,不逼到我死,他就不会放弃吗?!
我抱紧了膝盖,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前的红色太过刺眼,逼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要怎么跟沈之宴交代,臧又鸣是他的亲人,如今却被张竹马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和沈之宴会不会就这样断了,以后我会不会又变成一个人……我的心突然一冷,张竹马这么做,难道是用另类的手法把沈之宴夺走吗?
迷茫地跟着急救车到了医院,我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搅得我头痛欲裂。手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我怔怔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有臧又鸣的血,像是在预示着什么,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声音在我的心底里响起。
如果……张竹马不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惊得狠狠闭上了眼。
“青梅?”沈之宴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一抖,微微低下头,应了一声。
“又鸣怎么样了?”
我咬紧嘴唇,声音有些嘶哑:“还在里面,没出来。”
“……”
一片小小的沉默后,我感觉到沈之宴坐在了我身边,我躲了躲,手却让他握了个正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竹马把他推下了楼。”拉着我的手一顿,我更感绝望地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低声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臧又鸣害成了这样。张竹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与其看沈之宴后悔跟我在一起,还不如现在由我开口,把关系给断了。
“沈之宴,我们……”
“你的手流血了!”沈之宴突然地一声惊呼打断了我,叫得我一时间忘了后面的话。我茫然抬头看去,沈之宴捧着我的手一脸特心疼地将我握紧拳头的五指掰开,指甲脱离掌心肉的瞬间,刺痛感迅速反射到了大脑,疼得我嘶嘶直吸气。
指甲印渗出血,我愣愣看着沈之宴往我手上吹了吹,然后起身就朝着某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他拎着一只袋子匆匆赶了回来。里面装着消毒用的药水和面前。沈之宴用棉签沾着消毒水帮我清洗伤口,我感觉伤口处又凉又刺,看沈之宴这样细心的对待,我不禁心酸得厉害,我哪里值得沈之宴对我这么好。
“又鸣他知道怎样去保护重要部位,”沈之宴头也不抬地说道,“可能看上去受伤很严重,但检查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再安慰又有什么用,张竹马还是对臧又鸣造成了伤害。想起张竹马的名字,我暗下眼,心里阴冷一片。
处理完伤后,我与沈之宴没有了对话。他静静地陪在我身边,知晓我心烦意乱,他歪头靠我肩膀上沉默地等待着急救室外的红灯熄灭。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听咔地一声,红灯转成绿色。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看着白大褂的医生举步出来,一见我和沈之宴,那医生莫名一顿,却是笑着扯出一张笑脸,朝沈之宴伸出了手:“沈医生,好久不见。”
“青梅,你先去看看又鸣。”沈之宴避开了医生的话,笑着伸手轻轻往我头上揉了一阵,直把我头发捋得乱七八糟。正巧护士推着躺了一只臧又鸣的病床出来,我唔了一声,低头兀自理着头发,步子匆匆地跟着病床走。
臧又鸣还昏着,脸上有几处青肿的地方,露出的手臂上也是。
“……”好像真的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可他之前流了那么多的血,那道伤口呢?
我犹疑一会儿,开口询问正在挂点滴瓶的护士:“请问……他的情况还好吗?”
护士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板:“病人状况良好。只是病人的头部受过撞击,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
头部?
我心一紧,还没等我急着再次询问,护士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扫向臧又鸣的大腿根部,那视线,几乎能穿透那层厚厚的被子。护士道:“家属请放心,病人临危的处理方式很恰当,该护住的地方都护住了,所以伤势并不严重。惟一较重的伤口是,病人摔下楼时,口袋里的钥匙挂饰□□了大腿,以至于……血流成河――近一段时间内病人行走会出现困难,家属需要多加照料……”
“还有,家属记得提醒病人,以后钥匙上挂钥匙就好,别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噗。
我木然地扫向臧又鸣的大腿,应道:“放心,我会提醒他的。”
然后,护士又提醒了我一些照顾臧又鸣时需要注意到的地方,才转身离开。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昏迷的臧又鸣,皱眉想着等他醒后我该怎么面对他。
受了这么一次无妄之灾,臧又鸣肯定会讨厌我吧。
我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与似乎是朋友的医生谈完话,沈之宴轻轻推门进来。他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臧又鸣,特轻松地说道:“看吧,我都说了我家又鸣身强体壮的,肯定没事。”
……大哥沈之宴可是你亲侄子,麻烦你紧张点好吗。
我心塞了塞,回想起沈之宴是匆忙从咨询室赶过来的,我低声道:“你如果有事的话先回去,这里有我照看。”
“没关系,我刚给人做过催眠,他还睡着,我迟点回去也没关系。”
我:“……”
警察叔叔我可以举报这个脑子里全是屎壳螂的无良医生吗!
好在沈之宴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他下楼帮我买了一份饭,而后告诉我说,等他工作结束后就过来,便甩着马尾辫欢快地离开了。呆在病房的这段时间里,他完全没有往臧又鸣那边看过一眼,一副我知道我侄子身强体壮跟随我是只打不死的屎壳螂的得意样。
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叔叔我宁愿从此昏迷不醒。
有了沈之宴这一闹,原本被张竹马惹得心烦气躁的我总算是心情好了点儿。吃着饭,我又反射性地想到张竹马还没吃。然后我就自己呵呵自己了两声,我又不是欠他的,凭什么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张竹马的生活起居?
回想起张竹马,我肚子里又升腾起一把怒火,连带着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坐在臧又鸣身边沉默地等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