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你的钱是攒着准备给我买花圈吗
你的钱是攒着准备给我买花圈吗
外祖母的离世有很多未解之谜。
妈妈说那天清晨天微微亮，她怀着我才四个月，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窗前的槐树上一只猫头鹰一直在哀鸣，叫的妈妈心烦气躁，天刚大亮就回了娘家。
这个时候外祖母已经失踪3天了。
果然妈妈回到娘家舅舅就说外祖母已经找到了，在邻村的一口枯井里，外祖母外衣口袋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那口井的方位，还有失踪的时间。
扑朔迷离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组织，外祖母身体一向很好，只是在舅舅结婚后开始频繁拜神求佛。
一周后和外祖母走的近的邻村大娘被当地派出所抓了，说是传播邪教。家人狠狠交了一大笔罚款才让她安然回家，家里人都知道外祖母的死不对劲，可看着隔壁村的大娘，全家都缄默不言。外祖母的死仿佛触动了妈妈的神经，家里人都说那段时间，妈妈不发一言，自己妈妈没了连哭都不带哭的，在我耳边说了好多回。没有人在乎她的处境，没有人在乎她心里怎么想的，仿佛只有大哭一场才能体现一个女儿对母亲的眷恋，全了那几十年的所谓孝道。
或许这只是一场别人眼里的表演，怎么演都有差评，更不用说那些个黑粉，不管你怎么美丽，强大，努力，向上都视而不见，反而会想尽办法，将你的拼搏韧劲说成不择手段，讲你的美丽，圆滑说成狐媚有心机。怎么做都不对，说什么都是错。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想要占便宜。
怀孕，丧母，无能，家贫，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刺进了妈妈心口里，她无能为力，对未来懵懂无知，却深陷泥潭，无助悲鸣。她的身体随着怀孕月份的增长，越来越差，最后临近生产时，脖子都开始浮肿了。
随着顺利生育，那一身浮肿也一瞬间消退。谁家孕妇做成我妈妈这样？生产完比怀孕前还要消瘦，本来圆润饱满的身体一瞬间坍塌，中度贫血导致脸色惨白。胎儿寄生在母体里，疯狂的掠夺养分，即使母体孱弱，胎儿那旺盛的生命力，仿佛在说:我一定要活。妈妈说我生下来身上白白净净的，比哥哥一身黑毛好看太多，加上孕期她吃不进，二胎生的特别快，她没受什么生产之苦，有头胎做比较，二胎她心里有数。还好五月底的气候最怡人，风温温的带着槐花的甜，对母亲连风雨阳光也眷顾可怜。那时候家里的母羊刚生了小羊，奶水特别充足，我喝着羊奶，冥冥中似乎也格外懂事，那个月子妈说她过的很舒心，后面又说她那段时间常常做梦，梦里外婆和她说，你睡你的，你的小孩我帮你看着。许是因为气候怡人，许是因为风甜入梦，许是因为有羊做母，许是父亲也算正常，许是祖母一家也在作壁上观，许是有哥哥的出生做参照，许是外祖母常常入梦，后来妈妈格外偏疼我，哥哥为此经常给我使绊子。
当地风俗出了月子要回娘家。以往外公最疼母亲，这个时候看见母亲瘦弱的样子竟然开口讽刺:人家是不是看你快死了才把你送回来。你什么时候瘦成这样过，不过也确实变好看了。嘴里说着恶毒的话语，却不停的吩咐舅舅小姨给妈妈准备东西。其实这个时候外公身体也不太行了，外婆的离世，给外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家里一瞬间没了主心骨，以前吵吵闹闹，外公至少有个人商量，家还是他的家，外婆走了，这个家似乎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小姨这个时候还没有成家，所幸小姨身体强壮，舅舅都不及。外婆没了，家里舅妈半当家。厨房的活计都是舅妈在做。
原先外婆是看不上舅妈的，舅妈家里条件一般，家里家外撑不起来，但和舅舅未婚同居，架着家里不得不同意娶舅妈，结婚后好多年一直生不出孩子，外公外婆吵着要舅舅离婚。后面舅舅直接说是自己的问题，自此外婆一蹶不振，开始了求神拜佛一路。也为后面身死埋下了伏笔。
或许是爸妈婚姻有了前车之鉴，小姨相亲时一味要求对方家里必须要有钱。可是有些条件不能细看，媒婆嘴里的情况或许美化了无数倍。不过比之妈妈，却也是强上很多。
妈妈不管是敲定宅基地，还是给我上户口，有时候哥哥和我生病，都是找外公拿钱，随着日久外公年纪越来越大，有一回直接和妈妈说:你是准备把你自己的钱攒着给我买花圈吗？你的手是坏了吗，人家即使出去做小木工，一天也能挣6块钱，你呢，什么时候挣过钱？
乡下人赚钱的本钱就是身体，外公身体垮了，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子女都不知道。母亲以为她的爸爸不愿意再管她了，赌气带着我一言不发直接回了家。回家路上一边哭一边和小小的我讲:以后你要是说要来你外公家，我就打你！天爷，我那末小知道什么，还好我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自己的妈情绪不对，像个鹌鹑。
当天晚上外公就骑着自行车来找妈妈送钱了，妈妈头一回没要。说来也可笑，想想也是心酸。
不过凡事有两面，妈妈被这一骂，生起了自强的念头。开始做一天六块钱的小工，开始做小商小贩，开始和父亲分工，种起了庄稼，让父亲出门赚钱，日子逐渐好过起来。父母不倒下，孩子永远长不大。可真当父母倒下了，却是一辈子心伤。
人的病一大半是心病，最怕意志消沉，萎靡不振。不管是开心，还是愤怒，至少心里有口气。妈妈自从想明白要挣钱，一边吃着补血气的药，一边挣着微薄的酬劳，身体逐渐强健。人的身体就是很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可以了。老一辈的人生命力顽强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