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经年 - 客气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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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直急于赶路的殿主,下了雪山,三人不眠不休,粥水未进,直到于藏海村郊的小帐篷投宿,殿主才脱下身上厚衣,似已经无力,坐向桌边。

铁面人却仍是站着,我于他背上,勉强撑大眼睛,只因不知何时会死。

“将他放到床上。”

淡淡一句话,背着我始终纹丝不动之人,便忽然迈步走上了前。

“你知我为何不杀你?”殿主手扶桌案,此刻慢慢问我。

“因这个戴着铁面的人就快死了。”我答,“会下毒的大夫,总比庸医高明许多,你想收了我为他治伤?”

然而我如此答,并不代表我如此想。殿主是何等心思,我自认猜不透,却也不会真以为一切如乍见之下这般简单。

若他不杀我,必定有他的图谋。

桌旁之人却点了头,“如你能为我所用,我自然很乐意留你性命。”

他说完,起身便走,到了帐篷口又停下,“他活你便活,他死……”

这话我听得太多……“那你呢?”我反问,“你身上的毒,不准备解了吗?”

“他死你便自行了断。”殿主只将本该说完的话说完,便掀了帐帘出去。

“江无缺。”他一走,我立刻回身。

我身边之人,像根本不存在,再静默不过地直直站着。

江玉郎这算什么意思,我皱眉,没他的命令,江无缺甚至连水都不会自己喝,我拉他,他不动,更不可能屈腿坐下。

“江无缺……”此刻我全身大穴被制,手脚酥软,只有用力扯住他身上衣服,攀住他的手,勉强起身,与他面对。

“你……”一个“你”字尚未说完,便看面具之下一缕血线,急急由江无缺的唇角滑下。

皱眉……他垂着眼,沉静得让人以为是件死物,唯有心口处极淡极慢的几分起伏,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他未睡去,只是沉淀下来,与这人世隔绝。

指尖去擦他唇边血迹,“……江无缺,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垂眼,眼睫遮去原本可见的视线,原本,这双眼睛应该清澈明亮,应该有我熟悉的淡定与忍耐,但此刻,江无缺留给我的,只是囚室中最后一幕相对的冷漠与决绝,与现下再无转圜的……木然。

我靠前,扯着他衣袖维持站立,我想要为他摘去铁面,我想看他的脸,外露的下颚上已有零星青须,唇色惨淡得让身为大夫的我,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这便是昆仑山巅一役的战果,出血不止……至死。

然而我找不到面具的机巧在哪,手总是频频擦过他的颈项、下巴、发梢……多年以后,我觉得自己再没有了往日的心态,频频发抖。

这时帐外传来几声格外沉重的脚步,忽然一人掀了帘帐进来。

看清来人的瞬间,我便皱起了眉,一个驼背,面目丑恶,端了饭菜与伤药进帐,哪有这么快的,殿主出去才不到片刻,这条鱼竟把一切都备妥当。

驼背自顾走向桌边,放下手上物品,侧头看我一眼,见我正抓着江无缺衣裳,便“呸”了一声道:“大白天竟是些晦气事,哪有人剥人衣服也让人瞧见的!”

我向驼背瞪去,驼背则冲我笑笑,又说:“与你们同来之人,昏了过去,想是快死了吧。”

“什么?!”我大叫,驼背便生气了,“叫什么叫!死了也要付足房钱,别以为死了就能赖帐!”

“你这做生意的,”我提醒他,“既然知道死人收不到帐,还不赶快去把死人弄活了?”

他却道:“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

“死了……”我向身旁的江无缺瞟了瞟,才答,“死一个赔一个,我看你这帐,也要等哪天你死了,变鬼了,再找他们二人一起收吧。”

“什么?”驼背听我这话,一怔,猛地抬头,似乎也不怎么佝偻了,瞪着我,又去瞪铁面人一会儿,忽而回身,大叫:“桃花――桃花――不好了――死人了!”

这刻,我已经耗尽力气,转身想让江无缺坐,他却偏偏死站着。

接下来,我想喂他吃下伤药,他却只将药含着,不嚼也不吞,也不嫌那股草药的味道在嘴中发苦发涩。

“江无缺,你坐下!”我用力推他一把,却令自己跌到他身上。

抬起头看他,最终看到铁面后的视线,其实我不想看的,那只能提醒我黯淡、幽深、以及长久不变的呆滞。

江无缺的这对瞳孔并不是特别惑人,如果失去了其中隐忍的光彩,平和的棕色,纹路一丝丝,全部清晰可见……有些事我已经看惯,像他于囚室中长久失神地望着房顶,我习惯了他所有崩溃疯狂的发泄、以及发泄后再无希冀的冷淡……但此刻,他戴着白铁面具,空洞得像只留一副躯壳,叫我不忍,又不知该从何处去探究这种不忍。

明明还活着,他应当有思想,应当有感觉,然而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却始终无法令他将面前的我看进眼里――或者,他其实是能看到的,真正的江无缺,悬浮于铁面人的头顶,或是躲在铁面人身体里最为阴暗的某个角落,冷眼看着所有一切――我宁愿相信,他是有感觉的,而非一个真正半点感情与思想都无的傀儡。

最终,我用了老办法,扳过江无缺的头喂他吃药,唇与唇碰在一起,他口中的味道,苦涩,我知道那是药草……咸腥,我知道那是血气,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一些东西,那些即使咳血也会觉得甘美的气息,已经找不到了……多出来的,是无数死亡叠加的腐朽,说不上得……令人恶心。

我退回身,脸上还残余铁器的冰冷,忽听帐外有人叫:“死人又活了,奇了!”

殿主便掀了帘帐进来,唇色发青。

“他如何了?”进来时殿主询问,竟像忘了自己中毒一般,再不向我讨解药。

我看铁面人一眼,冷冷答:“他不动也不听话,我治不了他。”

“并非他不听话。”殿主走至铁面人身边,“铁面,”他吩咐,“认准你面前之人,今后他叫你吃便吃,睡便睡,如何便如何。”

“是。”铁面人答。

“若我叫他去死呢?”我问。

殿主侧目看我,“你大可试试。”

……

昆仑山下草原,三月,草已有了势头。

旅店的主人叫做花,桃花的帐篷搭在臧海村外、草场边上。因此掀开帐帘,看到的,最先是桃花家精壮的高头大马,马被圈养到一处,它们身后,才是一大片苍茫直通天际的绿茵草场。

此时入夜,天空擦黑,星辰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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