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课
第七纪元八百八十九年,依布乌海又迎来冬季,白涯树一夜萌芽。
初冬的温度比较寒冷,血族学生们将书塞进包里后,将厚实的围巾从包里抽出来,层层叠叠裹在下半张脸上,又揉了揉被绒毛塞住的鼻子。
依布乌海王女殿下,克维尔顿成功拥有了在初等院选三门科的权利。
初等院是个模糊的概念,因为它不像高等院那样有明确分级,因为选科的原因,也许有的一级需要读好几年,但是有的一年可以跃过好几级,所以几年级的标准并不通用。
判别一个血族在初等院的学术等级,重要的是看他们能自主选几门科目。
最基础的新生只能选一门课,其余三门都是必修课程;这个阶段基本会持续三年,其中所有成绩不予公开。三年过去后,如果觉得仍旧感到吃力,可以继续进行基础课程;但如果申请下一个阶段学习,必须参与进阶考,通过将获得选修三门的权利。
克维尔顿一直都觉得初等院基础课程太爽了,为了保护学生成绩完全密封,而且时间没有上限,完全没有必要去申请下一阶段的学业――但是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总是留级……有点丢脸。
身为混血,她的成长有些与众不同,似乎比同龄血族快上一点,但是相比起医师崔恩手上的人类数据,看起来又十分缓慢。克维尔顿觉得自己应该对得起这个成长速度,终于发狠了一次,冲击进阶考。
指引者摩西雅终于放下心,她曾经因为王女迟迟不申请进阶考而脾气糟糕,几次跟国王提起此事,希望可以起到旁侧敲击的作用,毕竟她逗留基础课程的时间太长了。
但是让摩西雅感到奇怪的是,国王并未出手干预王女的学业,最后摩西雅忍不住找了个空闲时间,与国王进行了一次长谈。对于摩西雅的种种焦虑,国王只是轻声说:“我理解你的思虑,但是你可以相信孩子。他们有足够的智慧,当他们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就会更近一步地走向这个世界。”
摩西雅依旧皱眉:“王,我非常担心殿下的学习能力……”
国王声音温润如水:“我想欧柏学院设计这种方式的初衷,应该就是考虑到孩子们的天资。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血族的生命比起人族要漫长,既然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那么天资与否,并不重要。”
摩西雅又叹了口气:“那如果殿下因为留恋这种放松的环境,因为懈怠而一事无成呢?”
“身为指引者的你,我相信你对于克尔人格和心性的教育非常完整。既然她已经拥有优秀的品质,那么我觉得,剩下的事情她自己会有决断。她会因为长时间而产生羞耻感,也会因为憧憬更多的有趣课程而努力。”
国王靠在高背椅上,淡淡一笑:“尊重她的选择,她自己会感受世界的变化,不需要我多说,当她想寻求帮助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当摩西雅默然告退时,国王忽然叫住她,在桌前找了一下什么,然后走过来递给她:“克尔的风笛演奏取得了奖章,这是礼品,她想送给你,但是每次看到你的样子又不敢说。”
摩西雅低头,在国王手心的是一颗糖,含着一点点蜂蜜,在克维尔顿看来也许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国王轻微叹息:“别总是让孩子安慰你,更需要安全感的是他们才对。”
……
欧柏学院的冬季会有绵绵小雪,克维尔顿的混血体质格外耐不住冷,搓着手半天,还是忍不住跑去买了一杯冒热气的血浆果汁,双手捧着杯子,将课表盖在了脸上,思考选课的问题。
克维尔顿斟酌了很久,首选必定是“古戒律”,因为很装逼。此门科目的格调简直高到飞起,没选过这门课的都不好意思公开课表――当然这也是唯一没有设立点名的科目,因为听了一次就要换课的概率也荣登学院巅峰之最……学生纷纷表示,这么有逼格的课,听一次提升一下品位就够了,贵精不贵多。
其二决定为《基础医学及衍伸研究》,这是崔恩的意见,作为一个很有道德和责任心的医师,崔恩对于混血体质非常提心吊胆,觉得自己没办法像个陀螺一样围着王女转,那么让小殿下对自己更了解一点,也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为此他还无偿送出自己撰写的十几卷定制人类资料……克维尔顿觉得自己没法辜负崔恩的良苦用心。
而第三门课,之所以会选择非常偏门的“百老鉴赏”,起因是一卷剧本。
这份剧本很是不同凡响,但要说最不同凡响的一点,倒不是其中跌宕起伏的剧情,也不是可歌可泣的情感,更不是如坠梦境的世界――相比起这些,不如说那随便落款的名字更醒目。
公爵潘。
这个名字活脱脱是个荣誉雕塑一般的存在。在诺丹罗尔,有人猜测他是一个挥霍无度而穷困潦倒的编剧大师,幼年不幸孤独缺爱,导致作品独树一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有人猜测她是一位玩弄感情的沙龙少妇,在每个金迷纸醉的夜晚,都会以性感女主人的身份出场,指间夹着一支荆棘酒或是燃情烟,倾听无数失意人的故事,笑容浓烈如血。
而在依布乌海,血族们只是将此剧本设为“只许借阅”范围,因为没办法找到著作者获得授权,并支付税款……
没有人找得到公爵潘,这个人仿佛只存在于传说。
克维尔顿填了课表,心满意足,又搓了搓手,刚转过身就撞见同样将脑袋包得密不透风的安瑞・格尔木,两只腮帮子鼓成了球,费力地嚼着什么,见到克维尔顿吓得脖子一缩,窝着肩就要溜走。
这家伙是被吓怕了,自从被王女殿下有意无意的坑过几次,连着他老爸都不敢和蔼地跟王女殿下套近乎。
完全不明白真相的摩西雅,一直都非常奇怪王女和安瑞的关系,有次无意透露后,导致国王也对这种奇怪关系有点疑惑,不过崔恩倒是胸有成竹。
“王,这是女孩在这个年龄都会有的一种心理状况,她们会本能的排斥男孩子,这个不用担心,过了这个年龄段,这种症状会消失的。”
国王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克尔也会疏远我么?”
崔恩沉默了一下,才以一种非常官方的口吻道:“王,请注意我的措辞,我说的不是所有男性,而是小、男、孩。”
国王:“……”
这么有力的强调是几个意思……
“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就蹿掉?”
克维尔顿很轻松就勾住了安瑞的后衣领,她憋屈得很,前几天崔恩忽然说奉命过来,给她上了一节长达四小时的疏导课,重点是如何正确处理与男孩子之间的正常关系。
简直莫名其妙。
安瑞努力吞咽嘴里的血煎饼:“唔唔唔唔唔!”
克维尔顿放松了一点拉他后领的力度:“勒到你也不至于哭吧?”
“唔唔唔!”
“不能再松了,你跑掉我抓不到你的。”
“嗝!”
“……”
安瑞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倒霉老爸给传染了霉运,不久前格尔木侯爵为了和夫人享受度假,腆着脸交了一份病假的申请――休假定额时间已经被他用光了,议政贵族唯一能旷工的条件就是病假,不过为了携夫人去观赏千羽湖的盛景,格尔木侯爵拼了。
千羽湖不愧于它的名声,漂亮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冬季,霜花甚至像是凝结到了月亮上面,湖泊犹若幽蓝宝钻,落花如羽。
格尔木侯爵深深感觉不枉此行,选择性无视了还在苦苦看家的儿子,决定多逗留几天跟夫人浓情蜜意……然后他就留出麻烦了。
在比预期晚了好几天的归途中,格尔木侯爵直接遇上了前往芬可城的国王仪仗,在心惊肉跳中立刻让胡桃船舶靠边并单膝行礼,这时国王侧过脸,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