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张脸
“桃夭,你可不要犯傻。”万象山地牢,岚帆叮嘱道。
桃夭没说话,她被钉在墙上,墙上,手腕和脚踝上钉着两根尖尖的长钉子。锁骨处有两个弯钩刺出来,弯钩上是红艳艳的血,不知道这些钉子和弯钩上施了什么法,她的伤口半点没有愈合,不仅如此,连着她腹上桃弄的伤口也再一次裂开,疼得她头皮发麻。
这是当初关h狐九的监牢,这地方诡异,她当初进来都是难如登天。牢里一片漆黑,不见半点光火,还是那么又湿又冷,静的可怕。只是与当日不同的是,那时这地牢中尚有守卫,现今却不知道为什么是空无一人,似乎柒厢染很是自信,笃定他们两人这次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桃夭也曾暗自运功,只是灵气未动,那股黑色东西便窜了出来,那种让她发狂的鬼魅之声,好像充斥了整件牢房,桃夭甚至觉得,有许许多多的水鬼正从她脚下的死水中一点一点长出来,争先恐后的扑过来撕咬她的皮肉,不见血,却宛若利刃割肉。
“桃夭。”厚重的锁链一响,是岚帆又叫了她一声。
桃夭应了一声,不过张张嘴,就已是满口血腥。
“岚帆……我们在这里多久了。”桃夭问。这里无日无夜,桃夭周身疼痛,自然是过的更加混沌,在这牢里只是觉得时间漫长,倒是真不知道过了多久。
岚帆比桃夭清醒地多,回道,“想必……已是过了两个日夜。”
“两天了啊。”桃夭喃喃,“到明天,就是柒厢染说的三日期限了。”
“桃夭!你的灵力不能给他。”
桃夭轻笑,“岚帆,你从前……可是对他很是尊敬,怎么,给他有什么不好?”
“我不信你没看出其中蹊跷。”岚帆沉声,”那人近日来变化良多,仿佛从头到脚都变了个样子,当真是奇怪的很,他如今之力,我竟寥寥几招都接不了,若是又将你的灵力给了他,这日后如何……我们怎样都料不定。”
“可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那无名剑是天下至宝,与我灵力同根同源,是最尖的利器,却也一样能伤我。自从受了那一剑,我便总觉身上灵力流通不畅,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一样,尤其是那时,柒厢染在我耳边说话,我是想着强行将苏挽尘带走的,可他看着我,我连呼吸都不敢,直到被他扔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我在他面前竟是抖的如此厉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柒厢染已然不是从前的柒厢染了,如今他封了你我两人功法,咱们无处可逃。”
“那也不能给他。若给了他,定是你我死期。”
“我有选择吗?”桃夭道,“我总觉得,苏挽尘似乎并不在意的回答,他要的不过是我的讨饶,他要我在他面前匍匐跪地,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故意看到苏挽尘痛不欲生的样子,他是打定了主意我不会忍心看苏挽尘难过。可他又并没有太多耐心,所以他只给了我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一过,纵然我毫不顾念苏挽尘咬牙不肯答应,他也一定会有法子的。”
岚帆沉默良久才开口,他说,“桃夭,我幼年早慧,在我母亲腹中三年方才出生,因此,我一出生便能记事,虽不会开口言语,可我母亲对我说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楚。那时候,我还见过一次柒厢染。后来我在他身边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见过他不知道多少面,可那些面孔,每每我一转身,就会变得模糊,唯有那最初的那次,我记得清清楚楚,深刻地像是雕刻在石头上的画儿。那时似乎仙界已经知道他与我母亲的事情,正是生死离别之际,他如此俊美无涛,棱角分明,他的手紧紧抓着我母亲的,沉沉的看着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能够装得下那么多的情感,明明很是悲伤,有即将赴死的觉悟,可还是想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给我和母亲最后的温柔。可我不明白,既是如此深爱,现在又怎会如此毫不留情,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岚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是沉重,就像是在讲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即使桃夭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就是那半张鳞甲遍布的脸,想必也是浸透忧愁。
“桃夭,”岚帆又说,“你说……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股力量,能将一个人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我……”桃夭欲言又止,这虽然不过是岚帆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桃夭却好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让人变得完全不同?有可能吗?
有可能!桃夭神色一凛,这种事不是没有过,现如今的苏挽尘不就是吗?一夜之间,便匆匆而逝,仿若另一人。而且她现在不也是吗?那些个嘈杂怨声,已经慢慢有了形体,已经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影子,那轮廓身形,就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只不过那是嗜血的自己,桃夭总觉得,若是有朝一日那灵透身影完全成人,她就不会再是自己了。
如今她已在博弈之中,一个不小心,那声音就会窜进她的神识,每逢那时,她便浑身燥热,心中只有杀人之欲。
尚未成形她便要如此费心博弈,若是假以时日……
桃夭不敢再想,急忙转了话锋,“岚帆,你可知柒厢染给苏挽尘吃的是什么?”
“那东西?自然是凝雪霜。”
“那个凝雪霜?苏挽尘被无名剑所伤时吃的凝雪霜?可我已经治好了苏挽尘的伤,他已经不用……”
“凝雪霜可是禁药。”岚帆道,“既是禁药,又岂会是想不吃就能不吃的?桃夭,凝雪霜可是会让人上瘾的,而且……还是戒不了的瘾。”
“戒不了的隐……”桃夭喃喃,心潮动荡,若是苏挽尘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办才好……
“给我可好?”正在桃夭踌躇之际,忽有一女子之声贴面而来,两人距离极近,桃夭只觉一股温热之气迎面而来。
“碧秀?”桃夭闻言道。万象山森严,宛若铜墙铁壁,数千年未曾有妖魔闯入,她怎进的来?
“你怎么会来?”桃夭又问。
“那人想要你一身仙灵,我要屠万象,自是要来分一杯羹。”
桃夭不语,碧秀却是一阵狂笑。
“不说话!你便不说话吧!!净魂,我今日既已来到万象,怎能空手而归!你给不给我我不在乎,可既然那人想要,我便是绝不能让你给他!倒不如就趁着今日来个痛快,省的拖久了夜长梦多!”
碧秀之声重重回响,牢中死水躁动,卷起阵阵浪头,碎石纷飞,锁链碰撞之声叮当清脆,待桃夭再次抬头,这地牢四壁已是被尽数震碎,透出刺得人眼睛发痛的艳阳来。
只是艳阳之下却非春日美景,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拥挤攒动,俨然是群魔汇聚,将这万象山挤得滴水不漏。
晦冥站在碧秀身后,脸上一片阴暗。
桃夭掠过一眼,加上她身边的岚帆,魔界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已齐全。
云霄殿门开,目之所及处,没有一丝鲜活气。
柒厢染高坐在大殿中央,他的头发只被一条白色缎带绑着,手中端着一方白玉茶盏,上面还白烟袅袅,还冒着热气。
碧秀闯进殿中,柒厢染连眼皮都未动,只是嗅着茶香,似是闲暇时光里在品茶问茗,动作优雅,直到一杯茶尽,才施施然站起身。
“啊――!”碧秀双目变黑,诡异鳞片爬满全身,显然已是癫狂疯魔,神识不在。
柒厢染却是轻轻一笑,凭空打了一个响指,碧秀便低低哀吼一声,摔倒在一片埃尘里。
“唔~~”碧秀□□几声,一擦唇角鲜血,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桃夭心中发寒,这般刺耳冰冷,不待分毫感情。
“厉害!真厉害!当真是厉害啊!!”碧秀说,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你真是心狠手辣,为什么就不放过他呢?他那个人那么好,即使天资不及苏挽尘却也从不记恨,他对谁都是好的,就算我是魔物,他也从不会冷眼看我,他说即使是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应当受人呵护。他不过是想要离开万象山,想要我们一家三口自由自在平平安安,你怎么就能杀了他!!杀夫之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桃夭蹙眉,就算她现在神识不清,眼前仿佛云雾缭绕,她却也知道现在站在那个人是柒厢染,如此说,碧秀口口声声说要杀的人,不正是他面前的人吗?
只见碧秀周身皆已厚鳞长满,就像是生了奇怪的病的病人,她双手冲那群魔物凌空一握,它们便飞了过来,被碧秀轻轻一碰,便惨叫几声,化成干瘪的尸骨残渣。
桃夭大惊,碧秀竟真的什么都不顾,居然吸食自己同族精魂来让短时间飞快提升自身法力。
魔物见此情景,不由躁动后退,可被碧秀眼神扫过,就又是一群飞了过去,如此往复,不过多时,碧秀脚下便已有尸骨数十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