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谢家世代为将，功勋卓著，老将军谢雄一生征战沙场，功成名就后选择卸甲颐养天年。其膝下育有两子，其长女谢岚入宫母仪天下，其子谢靖川自幼跟随父亲征战，在父亲退隐之后，接任了父亲天齐国将军的职位。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谢靖川实力确实也是不容小觑，刚一上任便率领天齐精兵迅速平定了边陲的叛乱，更是以雷霆之势征服了意图挑衅的西离国。一战成名，一下子靠战绩堵住了所有曾经质疑这位年轻将军的声音，更让他在军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然而，刀剑无眼，战争残酷。在西离之战中，尽管谢靖川大获全胜，但谢靖川负伤，国君穆昭得知消息后，特下旨重赏，并命他在府中安心休养

但谢靖川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又怎能耐得住府中的寂寞？他平日里与军营中的将士们朝夕相处，早已习惯了那种金戈铁马、热血沸腾的生活。如今虽然身体带伤，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躁动。今天跑出去看骑射，明天跑去喝酒，好不快活。

这日，阳光明媚，金色的光斑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谢靖川的身上。他坐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吃着侍从剥好的果子。侍从眼见他这般悠闲的模样，心中一动，忽然提议道：“少爷，何不去揽芳阁找找乐子？那里的风光，可是别有一番情趣。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谢靖川闻言，迅速捂住侍从的嘴，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他低声警告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我爹最忌讳我去那种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而且，那种地方的胭脂俗粉，有什么好去看的。”

然而侍从却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我又没让少爷去那里寻花问柳，揽芳阁的花魁善弹一手好曲，而且据说那里点心做得也是一流，丝毫不逊色于膳福斋。公子既然哪里都去够了，不妨去那里吃吃茶点，听听曲子，也算是一种消遣。”

侍从见谢靖川的神色有所动摇，又添油加醋道：“少爷您平日几乎都是在军营里，周围全是汗味的老爷们儿，这偶尔去闻闻脂粉气，不也是一番情趣吗？再说了，那里的姑娘们虽然被少爷称为‘俗粉’，但俗粉也是粉啊，万一人家头牌花魁一眼就相中少爷您了呢？”

谢靖川嘴角微翘，将手中的果子轻松抛入口中，伴随着咀嚼的节奏，他轻笑道：“花魁？哼，即便是花魁，我也不放在眼里。若要娶妻，我定要那名门闺秀，与我门当户对的女子。”言辞之间，满是自信与不屑。

然而，他的话语虽坚定，眼神中却有一抹犹豫悄然闪过，似是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剧烈的挣扎。

或许是军营中那千篇一律的生活让他感到乏味，又或许是侍从那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谢靖川对那传说中的揽芳阁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好奇。在经过一番内心的纠结与斗争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放下身段，去那风尘之地探寻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别样的乐趣。

为了掩人耳目，谢靖川特意挑选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将自己打扮得与富家公子截然不同。他向谢老爷子撒了个小谎，声称自己要与同伴去吃酒，才带着侍从前往名誉天齐国的青楼翘楚——揽芳阁。

随着夜色的渐深，揽芳阁门前红灯高悬于门楣之上，随着夜风的轻抚，摇曳生姿，洒下温暖又带着几分暧昧的红光。这光芒，仿佛能诱人深陷其中，探寻那扇雕花大门后的秘密。

那雕花大门背后藏匿着一个奢靡而充满欢愉的世界。轻如蝉翼的纱帘如瀑布般从高处流泻而下，随风轻轻摇曳，透出一种朦胧而诱人的美感。隐约间，可见那纱帘后绰约的身姿晃动，如梦似幻，宛如水中月，镜中花，引人遐思无限。

尽管揽芳阁装饰得再豪华，也改变不了它作为烟花之地的本质。谢老爷子一直秉承的家教让他对这种地方避而远之，但初次踏入青楼的谢靖川却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不已。

“哎呦，这两位小少爷看着可真眼生，怕是头一回来吧？想坐大堂还是雅间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脸上堆着笑，热情地迎了上来。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二人，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衣着举止中，揣摩出他们的身份与消费水平。

“其他青楼都去腻了，特地来你们揽芳阁见识见识。”谢靖川笑意盈盈地回应道，“大堂就好，看东西更清楚。”

“那二位里面请，随便找个地儿坐。”闻言老鸨脸上的笑容略显敷衍，显然对他们的消费水平不抱太大希望，于是转头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看来咱们的装扮确实很低调。”谢靖川与侍从窃窃私语，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

二人找了个离舞台近一点的位置坐下，谢靖川直接照着菜单一顿点，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色精致的茶点，谢靖川丝毫不顾及形象，直接大吃大喝起来。

舞台上，舞姬们轮番上阵，她们衣着清凉，身姿婀娜，引得台下叫好声口哨声一片。然而，这一切似乎并未能提起谢靖川的太大兴趣。他摸了摸自己吃得滚圆的肚皮，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对坐在对面的侍从说道：“什么最大的青楼，舞姬们也不过如此嘛，要说特别也就是这茶点，确实美味。”

此刻，四周的气氛骤然变得热烈起来，人群开始涌动，似乎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吸引，纷纷向舞台聚拢。谢靖川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不明所以。

楼梯上缓缓走来一个窈窕身影，一女子怀抱琵琶，身着雪青色的长裙，从楼梯徐徐走到台上。女子雪肤如瓷，眉目如画，额间印着一枚淡粉色的玉心花。

女子优雅地走到台前，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韵与雅致，令人心驰神往。台下的男子们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未等表演正式开始，已有慷慨的客人忍不住向台上抛掷钱币珠宝，只为博取美人一笑。

“少爷，这位便是揽芳阁的花魁，人称花扇姑娘。”侍从见自家少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连忙介绍道。然而，谢靖川仿佛被美人的倩影深深吸引，竟连举到嘴边的茶都忘了喝。

“少爷？少爷！”侍从见谢靖川失神，忍不住推了他几下。谢靖川这才如梦初醒，愣愣地转过头来，“啊？怎么了？”

侍从见状，不禁调侃道：“少爷，您看这姑娘是不是美得让人魂不守舍呀？”

“去你的。”谢靖川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急忙掩饰道：“我是在看牌子，好奇这姑娘要演奏什么曲子，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真的是。”

“今儿赶得时辰巧，正好能听到她弹奏《絮花落》，这花魁最擅长弹这个，可是她的招牌曲儿。”

“她就是你说的花魁吗？”尽管是在询问侍从，但谢靖川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台上的女子。

“是的，少爷。她就是揽芳阁的当家花魁，花名花扇。”侍从又重新介绍了一次。

此时，台上的女子已优雅地落座于特设的椅凳上。她挺直腰板，怀抱琵琶，一双纤纤玉手轻拨弦音。而她指尖拨动的不仅仅是琵琶弦音，还拨动着台下少年懵懂炽热的心。

一曲结束，台上已经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和钱币，老鸨满面春风地走上台前，笑语盈盈道：“诸位，接下来便是我们花扇姑娘特有的抛球环节。今夜，究竟哪位幸运的宾客能够成为花扇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炸开了锅。人群如潮水般向舞台涌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离那决定美人归属的彩球更近一些。

“这抛球环节是何意？”谢靖川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侍从忙解释道：“花扇姑娘每月仅择一客，而这位客人，便由她手中的彩球决定。当她背身抛出彩球，谁能抢得，谁便有幸与她共度今宵。”

谢靖川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台上那手捧彩球、窈窕背立的花扇。想到那彩球的特殊意义，他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少爷？”侍从被他的举动惊得愣住了。

就在此时，花扇轻启玉臂，将彩球向后台轻轻一抛。彩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直坠台下。众人见状，纷纷伸手去抢，场面一度混乱。

这时一男子脚下微微一错，身形如风般迎了上去，就在彩球即将落下的一刹那，谢靖川猛地一跃而起，身姿矫健，如同猎豹般迅猛而敏捷。他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那颗彩球，动作之流畅，令人叹为观止。

眼见彩球与自己失之交臂，众人不由得发出一片遗憾与不满的唏嘘之声。老鸨看到是谢靖川接住了彩球，眼中也掠过一丝失望。然而，就在这片刻的沉寂之后，有人高声呼喊道：“这位公子，可否以五两银子将此彩球转让于我？”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众人纷纷醒悟，继而争相出价。

“我出十两！”

“十一两！”

原本的抛球环节，在那人的引领下，已然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竞价拍卖。老鸨耳听着价格节节攀升，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她转向谢靖川，试图劝说：“客官，您看这价格已足够您在此尽情享乐数日。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佳人，您是否考虑…”

“三十两。”

这句抬价并非出自旁人，而是谢靖川本人。

侍从直接愣在原地，一时竟忘了上前劝阻自家公子。

之前争相抬价的几人，或许是被这意外的价格所震慑，或许是自觉无力再争，一时间都沉默了。

谢靖川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反应，他再次平静地重复了自己的出价：“我出三十两。”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