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胎记
第二日天还未亮,绿夭便去了寒风殿,将柳荷花偷偷带到了玄一房间。
这是他三人的秘密。
柳荷花在被关起来后,有好几波人对她进行了盘问,绿夭见到她时,她那绣了荷花的便服,被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
她有着比男子还有韧性的耐力,用上了酷刑,也未曾松口半句。
见到绿夭来时,柳荷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她没等绿夭开口,便直接答应说出部分真相,条件是允许她见玄一。
柳荷花手无缚鸡之力,却在严刑拷打下撑了好几个日夜,绿夭曾看过不少人族的话本子,她心里的那个猜想,几乎要全部验证。
自寒山后院被查那日,绿夭就没有再见过玄一,只从雀幽棋口中得知,昏迷那几日,将军幽北诀一直守在一旁,直到昨日他苏醒,才回房休息。
绿夭趁守护打盹的功夫将他们敲晕后,把柳荷花带到了玄一跟前后,便退到了门边把风。
幽北诀曾下令谁也不许靠近这一半步,胤九昨晚临走前的嘱咐她没有忘记,要懂得变通。
玄一在床边盘腿打坐,和苍熊一战,他元气大伤。
他见眼前妇人一身血衣,满脸疲态,可望向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抹亮光,只觉反常:“阿绿姑娘说,你执意要见我。”
柳荷花听他说话,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问:“道长,你今年多大了?”
绿夭虽在门外,里面人的谈话却一字不落全听得见,柳荷花这样问,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变得生动起来,看来话本子里的认亲戏码马上要上演了。
玄一没料到妇人一上来便是问其年龄,愣了几秒后大方告知:“今年,十六。”
柳荷花眼里的光更亮了,若是靠近些,定要瞧到她眼眸里迸出的雀跃已将她萎靡的身体点燃。
“道长,你是哪里人?”
“我在丹夏长大,夫人,你见过我吗?”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玄一的心被冲击了一下,妇人投给他的目光里,有一种让他陌生的情愫。
“没有,道长,你与我的孩子年纪相仿。”
柳荷花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冲到床边,捉住了玄一的手,“荷花,你的左手臂上有荷花胎记吗?”
玄一被这句话问住了,怔了几秒后,他伸出手,用力推开了柳荷花。
凝了凝心神后,平静说道:“夫人,你可知你犯下的罪孽。”
柳荷花见刚刚还闪光几分慈悲的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当下便了然,她没有回答玄一,反而笑出了声,也不知是释然还是悔恨。
而后,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步一步走向他,明明只有一米的距离,她却觉得好远,比昆仑山雪路长,比花妖族的荆棘桥曲折。
见玄一眼神开始回避她,柳荷花悬着的心已是落地,她也不拆穿,而是没头没尾说了句:“道长,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不后悔。”
说完这句话,柳荷花头也不回的离开。
玄一褪下道袍,低头看了眼左手臂上的荷花胎记,有些恍惚道:“师父,这就是我要去寻找的答案吗?”
寒风殿,尘月关押处。
被锁链绑在刑架上的尘月,并没有察觉到玄一的到来,此刻,他仅剩下微弱的意识。
玄一伸手轻碰尘月头顶,不一会儿,被他用手遮盖住的戒疤开始浮现出白色光点,光晕向下蔓延,唤醒了昏迷中的人。
尘月见到身着道袍的玄一,小道长手中的白色拂尘柄身很是诡异,并非一般样式,而呈九头人面虎身样。
扑面而来而来的沁人冷气,像可以净化世间万物的冬日之雪,一靠近,尘月口鼻里血腥气都被覆盖掉了六七分,周身伤口上的痛感得以减轻。
自骷髅岭走出后,他曾在漫山冰雪里,看到一位骑着金瞳白虎的奇怪道士,在一片白茫茫中向他靠近。
与他擦身而过时的体感,与刚刚的感觉,出奇一致,他脱口而出:“你从昆仑山来?”
“我从哪里来不重要。”
玄一盯着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尘月,直接问道:“你与柳荷花是什么关系。”
尘月见他清澈眸中带有几分疑惑,叹了口气。
他心底生出了一种造化弄人的无力感。
“他是我出家前的发妻。”
“你和我长得很像,你要是昆仑山来,必然听过骷髅岭吧。”
尘月不会忘记,是他与荷花亲手将断了气的孩子埋在冰天雪地里。
“骷髅岭,人若踏足,有去无还。”,玄一抿了抿嘴,回答道。
他记得自己五岁出昆仑前往丹夏时,经过一处雪山,与昆仑深处的山相比,这座山并无特别之处。
在一处堆满了白骨的小山洞里,师父摸着他的头说,“玄一,气生万物,人都有来处,你不是总问,你从何处来吗?”
师父指着洞里的枯骨,积雪,阴土,道:“你从这处来。”
待走出山洞后,又指着远处的日照金山说:“要到那处去。”
五岁的小玄一看着远方望不到头的山峦,似懂非懂问:“师父,气生万物,万物有灵,繁衍生息,我是万物之中的人,生我的父母在何处?”
师父只答:“父母皆是幻,你就是万物。”
此刻,玄一才明白,师父的那句话,是何意味。
他眸子里闪出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刑架上男人的脸,手臂上醒目的荷花,都在指向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