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地牢的门吱呀怪叫着被人打开,只是来者既不是向景也不是肖药儿。银视叮当轻响,十二三不过的小女孩逆着光站在裴鬼卿视野里。
“唔……”小女孩看似是被地牢里这遍地死尸和血腥的惨状给吓得有些不适应。
“那个……”声音软糯软糯的,甜得很,像胞妹在呼唤哥哥。连眼睛都那么纯真无邪,水汪汪的就像海底的紫水晶。
裴鬼卿宁可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这般年幼就入了恶人谷,更何况有本事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进了地牢,看装扮是五毒弟子,虽说只是个小姑娘,指不定心底有多狠辣多恶毒。裴鬼卿已经无法相信这里任何一个人了。
“裴师兄好……我,我叫曲兮,我也是肖老头的弟子……”
本不想做理会的,听闻肖药儿的名号,裴鬼卿便立刻警觉起来,盯着曲兮的目光里头十二分的戒备。
曲兮察觉到了裴鬼卿的敌意,连连摆手解释道:“那个裴师兄你别误会,我没有想做什么,我是来带陆大哥的话。”
“那是谁。”裴鬼卿皱眉。
“陆大哥是……是恶人谷主将,他让我来这里找你,说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对沈骁或者叶……好像是叫叶君虔,他可以代为转达。”
“我凭什么相信你?”
带着靛紫的黑色已完全染透了浩气盟的天空。
月绝影“咴”地一声,马缰被主人扯住,停在了溢满草药清香的药庐。零星染着的烛灯列在小径两侧。沈骁将马顺手拴在石桩边,独自朝小径尽头走去。
子夜。夜色最深,浩气盟最安静的时候。沈骁才刚巡完外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日日如此,这是七星给他作私自挪用长空令的惩处。叶君虔自然也有,过会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该是叶君虔来接班了。
百草药庐本是裴鬼卿照看的。平日闲来无事的时候沈骁会来这里,如今裴鬼卿失踪,来照看这里的人成了他。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回他打开屋门时,屋里除了熟悉的月光,还有一个站在月光下的人影。
沈骁蹙眉,背手紧握身后的长枪,随时准备与对面交手。
大到遮住眼睛的白色兜帽,背着的两炳泛着光的弯刀。既是交手过数次,就算不见正脸,沈骁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恶人谷的陆劫。
只是他不明白这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来做什么。战役已结束很久了,恶人大军早就撤回昆仑。他一个恶人主将,不随着大军撤回去,反而潜进浩气盟,而且进的是这间木屋――
这屋子就没进过除了他沈骁、裴鬼卿、叶君虔还有江川之外的任何人。
之前就听唐翮提起过,陆劫半夜潜入过落雁城,就要走到自己屋前被唐翮给拦下的。如今陆劫来这里,莫非是蹲点来刺杀他?从对面身上又感觉不到杀意。那莫非是来找他,一个浩气盟的主将?
无论如何不能大意。
沈骁仍是握着枪,抬起左手,在暗处寻到油灯,一捻火石,烛光立刻溢满本就不大的屋子。
陆劫正抱胸斜倚在窗框边,一副惬意的笑容。
“将军别来无恙。”
“阁下三番两次偷入落雁城,有何目的,不妨直说。”沈骁正色,言罢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是来找我?”
“好眼力。陆某此番拜访,一来为人带个消息,二来则给将军一个提议。”
“我若对你说的不感兴趣呢?”
“将军不妨先将这封信读完。”
陆劫挑起嘴角,摸出腰间的一折信纸,手腕一提将信纸抛去了对面。沈骁结果信纸,看见信纸上沾着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便没什么好的预感,虽不知陆劫在搞什么鬼,仍是将信纸展开匆匆扫了一眼。
“砰――”
利响声划破夜空,药庐宿鸟被惊飞,慌慌张张地逃离。
屋内,沈骁的长枪已将那张信纸狠狠钉入墙面,钉在陆劫耳边,扎人的枪势甚至在陆劫脸上划出了一道细红的血痕,鲜血凝成一滴,还未落下来。
沈骁的眼神危险得像盯上了猎物的狼。
对面的陆劫仍是笑,也无动刀的意思。
“将军冷静。”
“我很冷静。”沈骁一面回答着,一面暗中拽紧自己腰后挂着的一副铁镣。
“我就知道,与往生使裴鬼卿裴先生有关的事情,将军怎会不感兴趣。“
那张被钉入墙面的信纸已从中开裂,褶皱中依稀能辨认出是写着这么一句话――安好,勿念,解蛊之事稍有头绪。但这字迹分明就是裴鬼卿的。
落到恶人手里,说安好,谁知这是不是受人胁迫。那血迹不就足以证明一切吗。
“说,你们把裴先生怎么了。”沈骁攥住长枪枪杆,眼中火光愈发明显。
“若是将军真心不想知道有关先生的消息……”陆劫目光。“那就尽管动手。”
沈骁似乎是有了极大的顾忌,收回长枪,敌意却无丝毫消减。
陆劫潜在浩气盟里观察了几天,裴鬼卿失踪之后沈骁每日巡逻完必回这百草药炉打扫,修剪完了那些药草之后才会回落雁城去。如此上心,陆劫就猜到裴鬼卿对于沈骁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裴鬼卿身为医者,估计是救过沈骁的命。
“裴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陆劫问。
“先回答我,你们对裴先生做了什么。”
陆劫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同沈骁打起哑谜:“我并未做什么,向景那家伙就不一定了。至于肖老先生,人既要回来,不做些什么反倒是出奇。”
“什么意思?”
“这得从先生与肖老的恩怨说起。将军愿意听的话。”
沈骁缄口不语,似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