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雍正通宝
胡氏看着被冻伤的手,有些疼和痒,她记得小姐说过,一定不能挠。那时小姐帮她用热水洗净了手,再用药膏涂上,抱着汤婆子暖和,还禁止她再碰冷水,即使王妈妈指使也不能够。小姐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得。可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让这份记忆蒙上了一层阴影。
雪停了,门外的风吹着窗棱呼呼的作响。看着入睡的孩子,胡氏有些恍惚,从丫头到人母的转变,快到容不得多想,所有的委屈,羞愤无奈,或者更复杂的情绪,都在孩子的啼哭声里转眼化解,尤其当孩子冲她笑的时候,心都能化了,这就是女人生而俱来的母性吗?胡氏从衣服包裹里的一个小布袋中掏出一枚穿着红绳的铜元,不由得又想起了小姐。
冰儿这名字还是小姐起的。那年冬天,雪影从外面回闻莺馆的路上,看到脏兮兮可怜巴巴的她在雪地里哭,问她怎么了,不知,家人呢,也不知,就模糊记得自己姓胡,6岁了,家人喊她囡女。不知是跟家人走失了,还是被狠心的丢在了这里。雪影想起自己卖到青楼那一年也是寒冬,心生怜悯,就让她跟着回到了闻莺馆。看着门廊上挂着的冰柱子,就有了冰儿这个名字。
冰儿从小像个跟屁虫一样赖着雪影,生怕再被丢了。雪影也视她为妹妹,闲时还教她识字、唱曲。冰儿字是认得几个,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只是这曲,她总是哼不全。跟在雪影身边,冰儿慢慢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所在,但在雪影的保护下,冰儿就这么长大了。圆圆的脸,柳叶的眼,平时笑嘻嘻的。慢慢地两种认知在冰儿心里并行着,一是懵懂的接受着雪影总和她提起女子要好好保护自己,追求自己的幸福。一是清醒的接受雪影无奈却又极端冷静的与嫖客周旋亲近。雪影和她也时常论及以后,冰儿说,无论小姐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不分开。雪影和李老爷相好后,冰儿是高兴的,原以为小姐终于有了依靠,原以为李老爷会为雪影赎身,原以为她会跟着雪影一起名正言顺的走入正经的大户人家。只有雪影笑她傻。
冻伤的手上裂开的冻痕,一阵阵刺痛。可这算什么呢,远远比不上生孩子时的痛。
孩子9个月早产,雪影一直陪在冰儿身边。请了接生婆,幸好母子平安。冰儿又痛又累,说不出话,看着雪影忙前忙后还不停念叨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这间屋子也是雪影安置的,虽然就两间房,一个窄窄的小院,但却很私密,关了院门,也算清静。过了几日,冰儿身体就恢复了,雪影时常来看望她,逗逗孩子,和她说闲话。冰儿却经常沉默着,只有看着孩子,才会很慈爱。
孩子满月那天,雪影掏出一条红绳串着一枚铜钱,戴在孩子脖子上。
“这枚铜元是雍正通宝,祖上说能辟邪。让孩子戴上。”看着孩子很精神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冰儿听了,低头看着孩子不语。
“好妹子,你还在怪我?”冰儿依然不说话,只是想,现在还怪又能如何,事已至此。
“你会对他好的,是吗?”
“他是我的孩儿,我自然会舍身保护。”
“好,那我也安心了。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我做不到的,你替我做了。”
看着虚弱消瘦的雪影,冰儿不由关心起来:“你,你这病,可再找人看了?”
雪影乏力的笑笑:“找了,找了,你就安心养好身体,带好孩子。我会时不时来看看,那些银两和吃食也够你一阵子的。”
冰儿忽然紧张起来:“怎么,姐姐,你这是要离开吗?”
“不是,不是,看病嘛,总要花些时日。”雪影慌忙解释。
“这都多久了,他,他依然没个音信?”两人心知肚明的都懂这个他是谁。
“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雪影抬头看着窗外,梧桐叶片片飘落,树终究留不住。然后凝重的对冰儿说:“妹妹,你记好,世上多是薄情郎,切莫寄望于他们。凡事要靠自己。”
雪影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冰儿喊住她:“姐姐,孩子还没个名字,你给起个吧。”
雪影沉默了一会说:“先这么叫宝儿吧。”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冰儿若有所思的看着雪影离开。
雪影走后半个月都没再来,眼看着天越发寒冷,冰儿想着也该给孩子添些厚实的衣裳。开始,冰儿还想着再等等,可一个月过去了,雪影留下的吃食和银钱所剩无几,冰儿决定去闻莺馆找雪影。她抱着孩子在后门张望,好容易看到以前服侍雪影的一个小厮出来,喊住他。
“天宝哥,天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