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深夜伏击
<div>晚十点，常阴县刘店乡四岔沟村。
寒风呼啸，村边小屋里昏黄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干草上，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穿着破棉袄，下身盖在被窝里，她背门面墙，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瓜子。
离小屋不远的林子边，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里坐着老国、徐常兵和常阴县局的副局长葛旭，他们三人是这次伏击行动的指挥者。在葛旭的安排下，村子的各个路口以及小屋的周围埋伏着十几组侦察员。葛旭知道，这次由两个省厅联合调查的黑尸案是多么重要，要是凶手在他的指挥下落网，这恐怕是他从警生涯里最辉煌的时刻了。
王艺嘉和所长金伟盖在一堆枯草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小声交流着。
金所长问：“王队，那个黑尸案的连环杀手是个医生，是吗？”
王艺嘉说：“目前还没有定论，但他是医生的可能性非常大，最起码是从事相关行业的。”
“刚才你说，石长根进屋是诱奸疯女小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金伟解释说，“这事也很重要，石长根虽然是受害人，但如果能确定他诱奸了小晴，等他出院后，我们是要立案调查的。”
“你还记得吗，你拍下的照片上，石长根的裤子是卷曲着扔在一边的……”
金伟想了一会，还是没有弄明白，他问：“凶手要阉割他，肯定要将他裤子扒下来，就凭脱下的裤子，就能判断他是来诱奸的吗？”
王艺嘉解释道：“如果脱他裤子的人是凶手，凶手将他麻醉之后，只要将他的裤子褪到膝盖上就可以了，没必要全脱下来；其次，如果凶手就是要将他裤子全脱掉，他会拎着石长根的裤管，一下就可以拽下来……”
金伟终于明白了：“王队，原来是这样啊，凶手拽下来的裤子，裤管不会卷曲成那样，只有他自己往下脱，才会皱皱巴巴的，我说的是吧？”
“是的。”王艺嘉又说，“你的照片上，小晴的屋子里扔了许多小食品的包装袋，那些食品一看就是高档货，我认为，那是凶手买给小晴的。但在现场，还有好几张糖果的包装纸，那些糖果是低档货，乡村的小超市里随处都可以买到，我认为，那是石长根带过来的，目的是要拿糖果诱奸小晴……”
“王队，我都有点糊涂了，你说，案发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啊？”金所长是部队的转业干部，也没有干过刑警，对案发经过，他一时理不清头绪。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石长根通过糖果骗开了小晴的房门。进了屋，他自己脱了裤子，裤子随手一扔，就钻进了小晴的被窝里，或许他还没有得逞，或许正在奸污，没想到老陈悄悄来到他的身后，一把夹着石长根，或许是将他夹昏，或者是将他麻醉，之后阉割了他。老陈不想杀死石长根，只是对他诱奸小晴恨之入骨，所以不想让他死，就替他止血包扎，再之后，他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些高档食品交给了小晴，偷偷溜走了。”
“噢，原来是这样，这就和石长根的部分笔录对上了。当然，他在笔录里没有说真话。”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看小晴可怜，送点吃的给她，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被人捂晕了，之后凶手脱了他裤子，将他的命根子割了。”
王艺嘉又说：“国指挥今天说，要你们好好查一查小晴的几个孩子，他认为，那几个孩子的父亲不一定都是刘小海的。到时你要提醒葛局，让他别忘了。”
金伟点了点头，小声说：“王队，我懂了，不过就怕乡里的领导干涉，他们不想把这件丑事捅出来，真要捅出来，成了全国的大新闻、大丑闻，他们的位置也就坐不牢了……”
江边的车子里。
雷明之从男人的手中接过手机，颤抖着手，点开了其中的一段视频。
一间破旧的、几乎家徒四壁的屋子里，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从容不迫，他拿出几只皮质的环状扣带，将他的双腕和双踝牢牢固定在床沿上，接着他掀起被子，被窝里露出一个瘦小单薄、上身赤裸的躯体。男人将一只小号的铝制饭盒放在枕边，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筒、一根皮条和一块棉球，他像一个细心又熟练的护士，先拿着皮条紧紧扎在男人的胳膊上，待男人臂弯处的静脉鼓了起来，他拿着棉球在皮肤上擦了擦，将一只注射吊水的、连着软管的针头插进了男人的静脉，床上的男人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不一会，小半支针筒的无色液体全都注射进了男人的身体，男人轻轻拍拍小老头的脸，小老头无声无息，嘴角还流下了一线口水，顺着脸颊滴落到枕巾上。
男人依旧不急不缓，从包里拿过一支足有鸡蛋粗的大针管，他又打开一只大号的墨水瓶，将墨水吸进针筒，针筒连上针头的软管，他看了看表，似乎是在计算时间，接着，缓缓推动针管的手柄……
看完了这段视频，雷明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叔，这个小老头是谁啊？”
男人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他叫冷德富，外号冷老棍子，十三年前，他买了小晴，还多次强暴和殴打她，后来他见小晴一直不愿屈服，就将她转卖了。”
“叔，我想，您第一针注射的是麻醉剂吧？”雷明之做过两年外科医生，对注射及手术本就内行，但他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向冷老棍子的身体里注射墨水。
男人点了点头：“我先用少量的乙醚麻醉了他，让他无法反抗，接着注射的是医用全麻剂，将他深度麻醉后再注射墨水。”
“叔，您为什么要注射墨水呢？这种死法可是很恐惧的啊？”
“黑心肝，他们都是黑心肝。”
“叔，您这么做，是寻求一种仪式感，是吗？”雷明之之前学医，后来从事心理学研究，对所谓的仪式感，他当然不会陌生。
男人笑了笑，问雷明之：“手机里还有几段视频，你不敢看了吗？”
雷明之苦笑了一下：“叔，看完了，你也会在我的体内注射墨水，让我也成为一具黑心黑肺的尸体，是吗？”
男人不置可否，又将手机递给了雷明之，雷明之虽然心里不适，但他好奇，也想亲眼看到伤害小晴的人是如何死去的，便又点开了两段。第一段的死者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他的死亡过程与刚才的冷老棍子基本相似。看完了视频，雷明之问：“这个男人是……”
“他是一个老乞丐，外号叫龙花子，他虽然没有伤害小晴，但他组织儿童乞讨了多年，据他自己说，他亲手把两名女童和一名男童的腿弄断了，喉咙弄哑了，带他们乞讨骗钱，我不把这种人弄死，老天爷都不会原谅我。”
接下来视频中是一个五十好几岁的女人，注射现场不在室内，而是在稻田边的林子里，雷明之发现，这次注射的全麻剂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他惊愕了好一会，终于问：“这么少的麻醉剂，她还没死就会醒过来的，那时候她的脑组织及各个脏器的毛细管网都被墨水颗粒堵塞了，会死得很痛苦的。”
男人哈哈大笑，笑得满脸都是泪：“她，她就是拐走小晴的人贩子，我还把她塞进了稻草人，她醒过来之后一定很绝望。她无力挣扎，只能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看着小鸟儿从她的身边飞来飞去，感受着苍蝇在她的嘴里产卵、孵化，之后再慢慢地死去！”
雷明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他还没有吃晚饭，只吐了几口酸水，他拿纸巾擦干净嘴唇，已经意识到，他掌握了男人太多的秘密，已经活不成了，索性将最后一段视频也看完。
画面中是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的手脚被皮带一般的环状扣子牢牢固定在一张木板上，他没有吸入乙醚，头脑清醒着，低声向男人求饶：“求您看在几个娃子的份上，饶过俺吧，俺保证今后把小晴当作亲娘，好好伺候她，俺就是到医院里卖血，也要带她治病……”
“迟啦，一切都迟啦！”男人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缓缓将针头插进男人的胳膊里，药剂进入他的体内，仅仅两三分钟，男子就闭上了眼睛。
男人还是按之前和程序，他从包里掏了一只大号的墨水瓶，针管里吸足了墨水，缓缓注入男子的体内……
雷明之知道，这段视频上的男子一定是虐待和逼迫小晴生下六个孩子的所谓丈夫，他不再问，轻轻脱掉自己的棉衣，又将衬衣的袖子撸了起来，缓缓伸向后座上的男人，闭起眼睛说：“你下手吧，希望小晴能脱离苦海，尽快恢复健康，我就死而无憾了。”
男人拿着酒精棉在雷明之的臂弯里擦了几下，他从容不迫地将针筒里吸满了麻醉剂，闪着寒光的针头正要插进他的胳膊，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雷明之大惑不解，又缓缓地睁了了眼。
“算了，你罪不至死，过会你有两条路，一是报警，另一条，你帮我做一件事……”
“叔，我当然不会报警，您不管要我做什么，就是坐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再所不辞。等我做完了，我的命还是你的，你想要了，随时告诉我，我还在这里等你。”
男人没有出声，他推开车门，拎起自己的包往远处走，雷明之摇开车窗，冲他喊道：“叔，您得把那几段视频都删了，那可是铁证，一旦警方发现了，您就麻烦了。”
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夜晚的江边寒风刺骨，他拉了拉衣领，缩紧身子，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深夜，常阴县刘店乡四岔沟村。
王艺嘉和派出所长金伟钻在一堆枯草里，正小声地聊着天，耳机里突然传来副局长葛旭的声音：“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有一个黑影正向房子移动，大家守好各自的卡位，等我命令……”
接着，耳机中陆续传来几名侦察员压低了的声音：“葛局，收到，我们就在卡位上，等候你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