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现场重现
<div>老国和周薇试图通过还原的现场,分析出爆炸发生时每名受害人所在的位置,从而找出真正的凶手。
周薇问:“师傅,您能确定凶手就在这些残肢碎块当中吗?既然这是一枚遥控炸弹,凶手会不会站在商场外面遥控引爆呢?”
“这种可能是有的,但我更有把握,这更是一场自杀式的爆炸,凶手有九成的可能,就在被炸死的这批人里面。”
周薇颇为疑惑,她问:“师傅,这是您的直觉,还是有证据呢?”
“当然有证据,而且有两个。”老国指了指他手里的草图,“第一个是炸点,那次爆炸的威力十分巨大,但你发现没有,地上的炸坑却不明显,水磨石的地面上,仅有半个平方大小的凹陷和碎裂,并且凹陷的深度也不大,最深的地方才两公分多一点……”
周薇之前从没有接触过爆炸案,也没有琢磨过这类案件,毕竟现在的爆炸案已经极少发生了,因此,对这类案件她基本上是个小白。
见周薇没有出声,老国启发道:“你觉得爆炸发生的时候,炸弹是放在地上的还是悬空的?”
周薇终于明白过来,她说:“爆炸的威力那么大,如果是放在地上的,肯定要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但当年的照片上,水磨石的地面破裂并不严重,所以我想,炸弹应该是悬空爆炸的。既然是悬空,就是有人将它装在包里、拎在手上的,这个拎包的人,八成就是凶手。”
老国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我的第二个证据,是现场发现的遥控器残骸,如果有人拿着遥控器站在很远的地方遥控,遥控器怎么会被炸碎呢?”
对这个问题,周薇有些疑惑,她说:“当年参与鉴定的专家并没有给出结论,认定那个遥控器和接收器属于配套的装置啊?”
“专家没有给出同一的认定,但他们给出非同一的结论了吗?”老国有些不满,“要学会开动脑筋,千万不要把别人的结论当作真理。如果咱们不是对之前的结论产生怀疑,为什么要重新调查呢?”
周薇嘿嘿干笑了两声,她想了好一会,终于明白过来:“我想,专家之所以没有给出鉴定结果,是因为接收装置和发射装置已经炸烂了,无法通过实验得到相同的频率,但不代表遥控器和接收器不是一对。如果它们是一对,遥控器都炸成那样了,遥控的人不是被炸死就是受了重伤,最起码拿着遥控器的手被炸掉了。咱们只要根据当年的档案,在死亡和重伤的人里面排查,肯定能锁定凶手,是吗师傅?”
第二天一大早,老国领着他的“工作组”,带着应急照明装置又来到了盘龙商场,开始对现场进行分析和研判。
当年这起惊动了公安部的特大爆炸案发生之后,市里省里都非常重视,案发的当天下午,由市局的一名副局长担任总指挥的专案组就成立了,同时还成立了尸检组、爆炸物分析组、理化组和侦察访问组,几个小时后,上百号人就浩浩荡荡地进驻了盘龙镇。而在当时,老国正在外省追捕几名金店大盗,直到过了正月,他押着几名大盗回到江滨的时候,这起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次调查,老国虽然没有得到局里的正式授权,但他一丝不苟的精神,在这个人间地狱般的现场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根据当年的照片,现场完全按一比一重建,商场上端的电线和窗框上,则挂着七八根染成红色的草绳——当年这些地方挂着的,是受害人的肠子;一块块的内脏器官,则由染成相同颜色的硬质海绵替代,当然,海绵也被做成了相同的形状。就连一滩滩血迹,老国也丝毫不马虎,都根据照片上的比例,在现场倒上了红墨水。他还根据照片上的标记,在每一块残肢碎块及物品的旁边,都放置了相同的标牌。
“近则远远则近”,这是分析爆炸现场的一条重要原则,意思是:距离爆炸物越近的人和物品,会被气浪和冲击波抛到更远的地方,而原来远离爆炸物的人或物品,被冲击波和气浪抛出的距离则相对较短。这条原则看起来容易,但爆炸现场散落了数百上千块残肢碎块和破碎的物品,分析起来还是大费周折,好在老国有决心,周薇有热情,几名侦察员也都是周薇精心挑选的业务骨干,所以大家一连忙了好几天,热情丝毫未减。
还原爆炸发生时12名死者的所在位置,老国一行人忙了整整两天,终于确定了三名嫌疑人,即7号、8号和10号尸块的主人,老国在当年法医组出具的鉴定报告中查询到,这三个编号的死者分别是:7号徐兴荣;8号周大强;10号王伟忠。
周薇看了看老国记录下来的数据和名单,问老国:“这个叫王伟忠的,就是王艺嘉的父亲吧?”
“嗯,”老国点了点头,反问周薇,“你觉得他是小王的父亲,就没有嫌疑了吗?”
周薇嘿嘿笑道:“那倒不是,但我有个疑问,他要是想来个自杀式爆炸,把一家人带在身边干嘛呢?您要知道,除了王艺嘉无意中跟着那个玩具汽车走出了商场,他的妻子和女儿也都在爆炸中遇难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要死一个人死就算了,带上妻子儿女,这,这合理吗?”
老国沉思了好一会才说:“这样的案例在全国发生过多次,基本上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己厌世了,觉得把家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是活受罪,不如跟他一起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家庭成员之间出现了重大的情感危机,所以要死干脆大家一起死。”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所以你才不会去犯罪,因为你和犯罪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周薇不知道师傅是不是挖苦自己,便说:“我明白了,只要是存在的,必定有其合理的一面,最起码,在犯罪分子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老国指了指手里的表格,对周薇说:“死亡的十二人包括,民警小刘和两名联防队员、一对老年夫妻、王艺嘉的母亲和妹妹、一名女性营业员、一名男孩。这九个人和我刚才列出来的7号8号和10号嫌疑人,都处于爆炸的中心现场,他们的尸体及残肢被抛得最远,分散在以爆点为中心的各个方位。现在,我们可以排除掉的人有:警方的三个人;王艺嘉的母亲和妹妹,小王的画上,她们俩身上没有包;一对老年夫妻,根据之前的调查结论,他们当天是来购买电视的,案发时钱被人扒了;剩下的女性营业员才十九岁,生活阅历简单,没有感情纠葛,案发前与他人没有矛盾冲突,也可以排除;最后是一名小男孩,当然也可以排除。所以剩下的,就是我刚才列举出来的7、8、10号,他们都有嫌疑。”
周薇看了一会草图,突然惊道:“师傅,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王队给您的第一张画上,他父亲手里是拎着一只包的,您看,有没有可能,炸弹就装在那只包里呢?”
白溪县大庙镇高家村的山林间。
已是深秋,五颜六色的叶子大多已经凋凌,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呜呜怪响,林子里还散落着几十座新坟老坟,显得有些儿阴森。
孙大爷领着七八个子孙,沿着曲折的山间小道来到了一座新坟边,坟里埋的是孙老汉的老伴。黄泉路上无老少,他的老伴才五十出头就患上了癌症,因治疗无效,一个多月前留下孙老汉和儿孙独自走了。今天是她的五七,孙大爷领着一大家子人,到她坟上烧纸祭拜。
纸烧了头磕了哭也哭过了,正欲离开的时候,孙大爷的大闺女突然说:“爹,俺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呢?”
“俺家的林子,俺家的祖坟,俺都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了,有啥不对劲的?”
“爹,俺娘的坟是不是被人动过了?”
一家子人都惊了一下,看了看坟,没有发现异常。
大闺女指了指坟头下面:“之前俺娘下葬的时候,十几根哭丧棒都是插在土里的,怎么都不见了?”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仔细一瞧,插在坟头的十几根哭丧棒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哭丧棒用芦柴和麻丝捆扎而成,长约一米出头,粗细与孩子的胳膊相仿,乡下人迷信,谁拿了这玩意儿谁晦气,怎么会有人偷呢?就算捡柴火,山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也不会把一排哭丧棒捡走啊?
一家人大惑不解,又怕摊上邪乎的事情,就在坟边和附近寻了起来,过了不一会,小孙子突然说:“在这里呢?”
众人围过来一看,坟堆的土里,果然有一根哭丧棒,只是哭丧棒已经被深深地埋进了土里,大儿子花了好大力气,也没能将哭丧棒从土里拽出来。
孙大爷就说:“怪了怪了,哭丧棒明明是插在坟边的,怎么弄到坟堆里去了?”
“就是啊?莫不是遇到邪乎的东西了?”一家人的脸都吓白了,惴惴不安地揣测着。
过了不一会,孙子又在坟堆另一侧的土里发现了一根哭丧棒,这根哭丧棒埋得更深,要不是孙子将土刨掉了一层,没有人能够发现。
“不对,我觉得不对,”大儿子突然说,“土这么结实,就算要插,最多也就插进去筷子长的那么一截……”
“不好啦,你们娘的坟被人刨过啦!”孙大爷一声惨叫,趴在坟头上失声痛哭。
众人这才明白,坟要不是被人刨过又重新堆起来,哭丧棒怎么会埋进土里呢?
大闺女以为墓被人盗了,哭道:“谁家生孩子没屁眼啊?俺娘的戒指和手镯都是铜的啊……”
“就怕不是盗墓啊——”孙大爷抹了抹眼泪,一脸慌张地说。
众人一听,哭得更凶了,他们之所以伤心欲绝,远不是害怕盗墓贼偷了墓里几件值不了几个钱的随葬物品,真正的原因他们都隐隐猜到了,只是一家人万万没想到,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盘龙商场。
老国和他的“工作组”蹲在地上,仔细察看着每一块“残肢碎块”,老国一边分析判断,一边在纸上画着草图。
他们发现,7号死者,即被认定为凶手的徐兴荣,其右大腿被炸成多片碎块,身体从右侧腰部被齐齐炸成两段,尸体上半身被抛到左侧20多米外;2号联防队员的伤情与徐兴荣相似,肢体毁损程度也基本相同,只是他受伤的部位都在身体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