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深夜会议
<div>王艺嘉来到楼下，只见大队长苏勇正在指挥民警维持现场秩序，一名戴着金链子、穿着花格子休闲西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手机大声地吼叫，苏勇问了边上的服务员，知道他姓李，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他便领着王艺嘉走了过去，问他：“你就是酒吧的老板李先生吗？”
李老板冲着电话里一通大骂，卷起的西服袖口处露着龙头纹身，他挂了电话才说：“我说你们这帮警察，治安工作你们是怎么做的？我一个本本份份的商人，这下损失可惨了，你们要是找到了凶手，我他妈的非把他碎尸万段。”
苏勇皱了皱眉头，说道：“李老板，现在不是谈损失的时候，过会你带上监控室的硬盘，再带着主管和相关的服务人员到我们分局，我们要调查一下情况，再做一下你们的笔录。”
李老板指了指不远处酒吧的工作人员，说：“这家酒吧虽然是我的产业，但具体的事务我是不管的，过会你带他们回局里就行了。”
王艺嘉沉下脸说道：“李老板，你必须得过去。”
“必须？这世上有必须的事情么？我看你这小警察说话怎么一点教养也没有，我是受害人，不是嫌疑犯，你懂吗？”
“我再说一遍，李老板，你必须无条件接受我们的调查。”王艺嘉态度坚决。
大队长苏勇不想把矛盾激化，他瞟了一眼李老板手腕处的纹身，耐着性子解释道：“目前我们对这起案件的性质还一无所知，这或许就是一起因报复而起的爆炸案，我们必须向你了解情况，看你是否有仇家。”
李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正烦着呢，刚才拖走的那几人死了也就罢了，要是在icu里住个十天半月，今后再落下个残疾，我就得倾家荡产了！”
王艺嘉还想重申这起案子的严重性，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胡说！”
王艺嘉掉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脸小老头，他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小老头竟然是江滨赫赫有名的刑侦一号人物——国强。
凡是江滨的刑警，哪有不认识老国的？王艺嘉干刑侦已经有七八年了，这些年发生在江滨的大案要案，有一半都是在这个小老头的组织和亲自参与下才真相大白的，只是没想到，眼前的爆炸案发生还不到一个小时，老国竟然亲自赶到了现场。
“我见过无耻的人，但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老国黑着脸，紧盯着李老板，“客人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是他们给你的，现在他们躺进了医院，你竟然希望他们快点死，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少给我讲大道理，什么衣食父母，还不是到场子里找乐子、寻开心的？”
老国板着面孔，忽然问：“这么说，你的场子还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了？”
李老板盯着老国瞧了一会，见他穿着便服，话语不善，以为他是东山分局的小领导，便哼了一声说：“我和你们市局的局长周前是好哥们，想让我接受调查，你让他打我的电话。”
苏勇和王艺嘉一听，便有些儿犹豫，老国却冷笑一声：“好，你现在就打，你要是没有他号码，我这就告诉你。”老国边说边在手机上找出了周前的电话，递到了李老板眼前，“这个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
李老板久混社会，见眼前的半大老头口气不小，又以为他是市里的领导，便说：“周前的电话就算了，我怕他做不了主，我现在就给北京的哥们打个电话，过会自然有人找你们的局长。”
王艺嘉一把抓住他老板的手，说道：“这个电话你暂时不用打，得先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老国却冷哼一声，对王艺嘉说：“你先放开他，让他打。还北京的哥们，笑话，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的这个北京哥们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能让你回避警方的调查？”
“我说你是谁啊？”李老板尽管心里有点犯怵，嘴上却不服软。
老国拿出警官证，在李老板面前亮了一下：“我是一名刑警——国强。”
见老国竟然就是一名普通的刑警，李老板的脸突然黑了下来，他指着老国的脑门说：“你少给我指手画脚，要想我跟你们走，你就把周前叫过来。”
老国大怒，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扳过李老板的手，用力一扭，将他的胳膊扭到了身后：“李老板，我不喜欢被人指着说话。我告诉你，你的酒吧发生了重大刑事案件，你必须无条件配合警方的调查。”
李老板在全体员工面前丢了面子，向愣在一边的几名保安大吼一声：“上，你们给我上……”
“你这老头是啥地方飞来的鸟啊？”两名保安见老板下了命令，跳下台阶，向老国冲了过来。
按理说，混社会的人再牛，也不敢公开跟警察叫板、更不敢动手，除非他是个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这两个保安之所以底气十足，是因为他们知道，李老板不仅在北京有后台，江滨公安的当家人周前还是他的哥们，他们就是犯点事进了局子，要不了半天，老板就能把他们捞出来。
苏勇和王艺嘉一看情势要失控，立即挡在老国的面前。两名保安不识好歹，他们想推开王艺嘉和苏勇，给眼前这个半大老头来一个下马威。
王忆嘉反应神速，见保安伸出了手，他一把抓住保安的手腕，突然发力，将保安的手臂扭到了身后，保安猝不及防，哎哟一声，一条腿跪到了地上。
一看交了手，李老板身后的另外几名保安操起身边的杂物，冲下台阶想救下同伴，附近的几名警察一见情况有变，也立即围了过来，十几号人剑拔弩张，紧紧对峙着。
正在此时，一名四十来岁的警察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一见这阵势，赶紧拦在中间，呵呵笑道：“大家都消消气，我来协调一下。”
来人名叫肖志国，是广厦路派出所的所长。
肖志国见苏勇已经拔出了手枪，便说：“苏队，你给我个面子，我这就跟李老板说一下，让他配合你们。”
“我看，这家酒吧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过会得好好查一查，这起爆炸案的动机很可能是报复。”老国指了指李老板，“说不定是你得罪了人。”
肖志国之前干过刑警，当然认识老国，便来到老国面前，陪着笑脸说：“国所，您消消气，我来做做李总的工作。”
老国走上前，对正在手机上翻找号码的李老板说：“李老板，你北京哥们的电话打完了吗？”
“我这会没空，不过过一会，这个电话我必须要打。”李老板瞟了瞟面前的老国，冷笑一声道，“瞧你这指手画脚的派头，还有你这脸黑的，我还以为是哪位大领导光临我的小店了，没想到快退休了，才混了个小小的所长，搞笑，真他娘的搞笑！”
“所长怎么了？告诉你，我还只是个副所长。”老国黑着脸，指了指李老板手里的手机，“这个电话你到底打还是不打？你要是还想打，我等你，你要是不打了，这就跟我回局里接受调查。”
肖志国继续赔着笑脸，将老国拉到一边：“国所，这个李总说话不知深浅，您千万不要介意！我这就给您道歉了，有些事，过会我详细向您汇报。”
老国又对肖志国和苏勇说：“过会你们好好查一查那几个马仔的案底，要我看，他们的手上不会那么干净。”
晚23时15分，东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案发不到两个小时，分局刑大的所有技侦人员都到了会议室，准备紧急召开案前动员会。
不一会，副市长、市局一把手局长周前就在市局刑侦副局长宋阳、刑侦支队长郭斌和分局局长老董等七八位领导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一行十来个人神情肃穆，分局长说了几句开场白，会议就开始了。
周前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开口道：“今天的动员会之所以选择在深夜里召开，想必大家都知道它的重要性，爆炸犯罪是最危险、最恶劣的一种犯罪形式，是各类暴力犯罪之首，它针对的是特定或不特定的人群，危险性、杀伤性巨大。这些年来，全国公安机关致力于对爆炸物的管控和对爆炸犯罪的严厉打击，此类案件已经呈现大幅下降态势，对我们江滨来说，还是1996年发生过一起……”
坐在台下的王忆嘉头皮一乍，25年前的往事又向电影画面一样回映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戴着口罩的神秘男人将遥控器递到他手里，一个劲地催促他：按啊——你快按啊……在他的手指按下遥控器的那一刻，世界瞬间变了样：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之后便是满地的残肢碎块，硝烟遮住了日头、人群四散奔逃、满街散落的红色对联和鲜血……在这场爆炸中，他的父亲母亲和妹妹永远离他而去，他成了孤儿！
王艺嘉的身子轻轻颤抖，爆炸发生那会儿他还小，当他长大了，才知道炸弹也是可以遥控引爆的，上了公安大学，他偷偷了解到，当年的那起爆炸案，凶手使用的就是一枚遥控炸弹。
我是凶手，凶手是我！
这是王艺嘉隐藏在心底整整25年的秘密。
台上，周前言简意赅的战前动员已经接近尾声，他说：“今天我和在座的各位深夜里赶过来，是准备打一场大仗，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成立10.18专案组，我亲自担任专案组组长，负责各方面的协调工作，宋阳副局长、郭斌支队长和国强同志担任副组长，负责侦破工作的具体事务。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必须在两天之内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待。”
接下来，周前让相关的刑侦人员对现场的情况进行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