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校园暴力
在监狱被打得凄惨的张恒在了一个梦。
张恒!你鞋底的泥巴蹭脏我的限量版球鞋了!”
刺耳的女声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走廊。高二三班门口,穿着崭新潮牌球鞋的赵强故意把脚伸到过道中间,挡在张恒面前。
张恒手里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物理作业,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鞋边确实沾着操场跑道上一点暗红的泥渍。
张恒没吭声,只是默默把脚往旁边挪了挪,想绕过去。上辈子,他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赵强的鞋面上,再骂几句“显眼包”之类的脏话。
但现在,他只觉得累。灵魂深处还残留着被苏韵继父灌下那杯杏仁味牛奶后,五脏六腑被搅碎、喉咙烧灼窒息的剧痛。他重生了,回到了这个被他肆意挥霍、充满恶意的十七岁,可那毒药的苦涩,像烙印一样刻在舌根。
“啧,哑巴了?”赵强不依不饶,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张恒。作业本哗啦散落一地。“扫把星!离我们远点行不行?看着就晦气!”
周围几个男生发出哄笑。张恒蹲下去,沉默地捡拾着沾了灰尘的作业本。他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滚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漩涡。
上辈子,他就是这群人里的头儿,带头嘲笑、孤立、甚至故意绊倒那个总是低着头、安静得像影子一样的转学生苏韵。那时的他觉得好玩,觉得她那种隐忍的沉默是种无趣的懦弱。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一条毒蛇。
“赵强,差不多得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哄笑声戛然而止。
苏韵抱着两本书,从教室后门走出来。她穿着干净的普通校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眉眼。她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些怯生生的,但那双看向赵强的眼睛,却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赵强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地缩了一下脖子,悻悻地收回脚,嘟囔着:“韵姐发话,算了算了。”他推搡着其他人进了教室。
苏韵的目光这才落到蹲在地上的张恒身上。没有厌恶,没有同情,甚至没有一丝情绪。
就像看地上的一片纸屑,或者……看一件死物。她什么也没说,抱着书,脚步轻盈地从他身边走过,校服裙摆带起一丝微弱的风。
张恒的手指攥紧了作业本粗糙的封面。就是这种眼神!
上辈子他欺凌她时,她也是这样,不反抗,不哭闹,只是用这种空洞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底发毛,继而恼羞成怒,变本加厉。
他以为她怕了。后来他才知道,那眼神里不是恐惧,是淬了毒的冰。
在他被那个衣冠楚楚的继父笑着灌下毒药,痛苦地蜷缩在冰冷地板上抽搐时,苏韵就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用这双一模一样的、平静无波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场里。”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
张恒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幻觉,捡起最后一本作业,站起身。他看着苏韵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无声的弧度。
这辈子,角色互换了?很好。
命运的齿轮在深秋疯狂转动。校园论坛里,一个匿名的帖子像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开了锅。
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张恒和一个校外染着黄毛、有盗窃前科的小混混在网吧后巷递接着一小包白色粉末。
配文耸人听闻:“高二某贫困生,为筹赌资,竟向校内兜售违禁药品!有图有真相!”
帖子像瘟疫般蔓延。鄙夷、愤怒、恐惧的目光像无数根针,从四面八方刺向张恒。
教导主任阴沉着脸把他叫进办公室:“张恒!这是怎么回事?!学校待你不薄,减免学费,提供勤工俭学岗位,你就这样回报?!”
“假的。”张恒站在办公桌前,背脊挺直,声音沙哑却清晰,“照片是合成的。我没做过。”
“合成?证据呢?”教导主任重重拍了下桌子,“人证物证俱在!那个黄毛已经承认了!就是你指使他在校内寻找‘买家’!张恒,你太让人失望了!学校绝不容忍这种毒瘤存在!你等着处理结果吧!”
张恒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谁是人证?”
“哼!”教导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的证词,重重摔在桌上,“自己看!”
证词末尾,一个娟秀而熟悉的签名,像毒蛇的信子,刺痛了张恒的眼睛——苏韵。
她的证词写得“情真意切”:“……那天晚自习后,我路过实验楼后面那条僻静的小路,无意中看到张恒同学和那个校外人员……他们在说什么‘货’、‘安全’、‘学生钱好骗’……我当时很害怕,躲在树后面……看到张恒同学把一包东西交给那个人……我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太可怕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张恒的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他几乎要笑出来。
“我没有!”张恒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而微微发颤,他指着那份证词,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在撒谎!这是诬陷!那天晚自习后我一直在图书馆整理归还的旧书!管理员可以作证!监控……”
“够了!”教导主任厉声打断,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彻底的厌弃,“图书馆的监控那天正好检修!管理员?谁知道是不是你串通好的!张恒,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收起你那套!等着警察来找你吧!”
他厌恶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走出办公室的门,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走廊尽头,苏韵正和几个女生轻声说笑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温柔无害。她似乎感觉到张恒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没有得意,没有挑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还是那种平静到极致、深不见底的眼神。
她甚至对着张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而残忍。
张恒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知道,那张名为“命运”的网,已经带着上辈子未尽的毒怨,朝他当头罩下。
“被告人张恒,犯贩卖毒品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法槌落下的声音,沉闷得像是敲在朽木棺材盖上。旁听席上,母亲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儿啊——!”,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张恒早已麻木的神经。他穿着灰蓝色的囚服,手腕被冰冷的手铐勒出深痕,站在被告席上,像一尊失去所有水分的枯木。
他抬起头,越过法庭中央刺眼的光晕,看向证人席。
苏韵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衬得她愈发柔弱。她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着,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当法官念出判决时,她似乎被那沉重的结果“惊吓”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水适时地滑落,砸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旁边的女法警甚至递给她一张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