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飞翔的女人(5)
第26章飞翔的女人(5)
这样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杨子又提出留下过夜,荷子不同意。杨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见荷子态度强硬,他的脸才松弛下来。可是,他还是没离开,他开始央求荷子。他说别人娶媳妇,头天就用绳子绑了过夜,他最窝囊了;他说他不和媳妇睡一个屋子,村里人笑话,他娘也难受;他说他不动荷子,他只让别人相信,他已经和媳妇睡了,不然,他抬不起头。说到最后,杨子竟然委屈得哭了起来。杨子的话,汤汤水水的,荷子的心被泡软了,答应了杨子。自己被拐卖,祸根是大爪,与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没有关系。没有他,大爪还会把她卖给别人。说起来,荷子应该感激杨子,换了别的男人,她早就被揉碎了。
杨子果然规规矩矩的。他试探着碰了碰荷子,荷子踹了他一下,他马上缩了回去。可就是这样,第二日杨子一改往日的蔫样,出来进去满脸红光。老婆婆的渔网脸又露出笑容。那一刻,荷子竟有些内疚。
荷子觉得是寻找机会的时候了。她开始走出家门,上街转悠,熟悉这个村子。荷子懒懒散散,随随意意,没有任何目的的样子。荷子的眼神明显地告诉杨子和老婆婆,她死心了,踏实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可是,荷子很快就明白,就算她整日在村里转悠,也没有机会逃走。每次出来,杨子都不离她左右,他就像影子,她甩不掉他,就连上厕所,杨子也要在墙外守着。荷子明白,她不把身子交给他,他永远也不会相信她。杨子不相信她,她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入夜,荷子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自进入杨子家,这是荷子第一次脱衣服睡觉,杨子没有领悟到荷子的暗示,他只是用电一样的目光射着荷子,几乎把荷子瘦小的身子射穿。荷子拉灭灯,杨子依然那么躺着,只是喘气粗了些。
荷子实施的是自己的计划,做得有条不紊。她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躺在那儿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说得再狠点儿,是一截木头。荷子的魂已飞了出去,她站在屋顶上,看着已经不是荷子的那个人。那个人说,你过来吧。
杨子抖抖擞擞爬过来,尔后便疯狂了。
荷子冷酷地注视着杨子和那截木头,可是杨子一碰木头,荷子便撑不住了,她抖了一下,从屋顶飘落。荷子又是荷子了,恐惧再次席卷了全身。荷子明明是想摊开自己的,可是稍一动便缩了回去。像是弹簧,拉得越开,缩得越紧。
十多日后,荷子提出去镇上买点儿妇女用的东西,杨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老婆婆知道荷子想去镇上,就说,让杨子在家干活儿,我给你从村里找个伴儿。老婆婆确实比杨子心眼儿多,她是试探荷子呢。荷子说,人生地不熟的,我怕走丢了,让杨子跟我去吧。老婆婆马上说,那也好。
路上,荷子一边和杨子拉呱着,一边暗暗地记着地形、路况。她知道一旦逃不成,恐怕以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买了东西,两人往回返时,杨子的心情格外好。去的时候他毕竟担心着,现在用不着了。杨子告诉荷子,几年前,村里有人从外面买了个媳妇,那媳妇跑过两次,男人为防她再次逃跑,竟然将她的腿打断了。荷子马上变了脸,你拿这个吓唬我?杨子忙说,没有,我是随便说说的,过日子哪能那样呢。荷子依然绷着脸,杨子说了许多道歉的话。荷子趁机套问黄牙的事,杨子为了巴结荷子,实说了黄牙住在哪个村,黄牙的官名称呼。荷子问大爪的情况,杨子说只听见黄牙喊他老秦,别的他也不清楚。荷子性急了些,杨子狐疑道,你老问他干什么?荷子生气地说,我问问又咋了?我都和你睡了你还不相信?杨子涨红了脸,说他真不知道。荷子说鬼才信呢。
这天晚上,荷子紧紧裹着被子不让杨子靠近,杨子横抱竖抱都不行,无论杨子说什么,荷子一言不发。
第二天晚上,杨子郑重地告诉荷子,说老秦官名叫秦天国,家住白石镇。尔后又强调,我是听别人说的,以前真不知道。荷子说,其实,我就是试试你,谁知你是真疼我,还是假疼我。杨子就笨嘴拙舌地发誓。
杨子的神态击了荷子一下。皮筋样的荷子心并不坚硬,而是软软的,一戳一个洞。她想,如果自己逃走,这个男人就白扔了三千块钱,也冤了点儿。杨子爬过来时,荷子突然对他说,你去找一根绳子来。杨子不解,问她找绳子干什么。荷子不答,杨子没有再问,出去找了一根绳子。荷子让他捆住她的手,绑住她的脚。杨子惊愕,你要干吗?荷子说,让你干你就干。杨子依照荷子的吩咐做了。
荷子被绑住了。
杨子不知所措地望着荷子。荷子闭了眼说,你上来吧。
杨子终于明白了荷子的用意,感动得快哭了。他竟有些畏惧,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女人的身体,而是一团火。
就在杨子挨近荷子时,荷子突然叫了一声,别!
杨子怔在那儿。
荷子想坐起来,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已不能动弹。荷子闭了眼说,来吧。
荷子又抽了起来,她的四肢被绑死了,不能再动,抽搐的是她的心。她的心原本晃叽晃当的,可一下就抽成一团了,若是能捆,她愿意把心也绑住。
荷子几年没让男人如此挨她了。
尖锐的疼痛在全身弥漫开,荷子几乎要把舌头咬破。荷子死死地闭着眼,可是眼泪依然狂涌不止。
荷子终于逃了出来。望见县城的灯火,她甚至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那一夜,折腾得精疲力竭的杨子睡熟后,荷子便悄悄爬起来。荷子几乎被杨子碾碎,可她自始至终没吭一声,任脸憋成紫色。荷子咬着牙,把四零五碎的身子拾掇到一块儿。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荷子把自己交给杨子,不仅仅是善意的同情,也是为自己创造逃走的机会。这两个原因是纠缠在一块儿的,她分不清哪个更多一些。荷子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把灯拉着,最后看了杨子一眼。杨子打着鼾,一脸满足。她已经不欠这个男人了。她吐了口气,拉灭灯。
荷子凭着记忆,顺着来路跑到镇上。已是黎明时分,镇子模模糊糊浮现出来。荷子的嗓子干渴着,一张嘴似有火苗喷出来。她想找个地方喝口水,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阵子,杨子肯定醒了,荷子没敢顺着公路跑,她离开公路,在树林里穿行。但她没有离公路太远,身子隐在暗处,眼睛却牵着公路。
荷子走了整整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