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急返程,病榻护持解烦忧
归心似箭急返程,病榻护持解烦忧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碎石,急促的“哐当”声在暮色里炸开,像要追上林君离那颗悬在半空的心。
自月下荷塘启程,他便没沾过床榻,怀里揣着给父母报平安的信笺,指尖反复摩挲着被体温焐热的纸边,连窗外漫卷的秋景——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茶肆书生压低的议论、林府朱红大门上冰冷的铜环,这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冲撞,让他恨不得立刻拆了马车,凭着两条腿跑回平安城。
“再赶两个时辰便是驿站,歇一歇吧。”夜燎将一盏温茶推到林君离面前,玄色衣袖扫过桌案,带起的凉意没驱散少年眉宇间的焦灼,反倒让他攥着茶盏的指节更用力了些,泛出青白。
林君离猛灌一口茶,茶水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也浑然不觉,只匆匆抹了把脸:“不用歇!我撑得住,再快些,说不定明日晌午就能到平安城了。”话音未落,他已探身掀开车帘,对着车夫的背影扬声喊:“师傅,劳烦再快些,脚钱我加倍给!”
车夫无奈地甩了甩马鞭,马蹄声骤然变得密集,车轮卷起的尘土扑在车帘上,留下细碎的灰痕。
夜燎看着林君离紧盯着窗外的侧脸,暗红色眼眸里凝着担忧——这几日少年几乎粒米未进,只靠几块干粮和茶水充饥,夜里也只蜷在车壁上打个盹,连眼底的红血丝都像结了层霜,再这么熬下去,身子迟早要垮。
果然,当天傍晚马车刚驶入临镇,林君离就突然低咳起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声,后来咳意如潮水般涌来,他捂着胸口弯下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苍白,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印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带着细碎的喘息。
“停车!”夜燎猛地掀开车帘,声音里掺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他探手去摸林君离的额头,指尖触到一片滚烫,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是连日风寒侵体引发的高热,再硬撑着赶路,怕是要烧坏身子。
林君离还想逞强,刚要开口说“我没事”,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连带着妖核都传来细微的刺痛——锁灵缚的同步感应,让夜燎也清晰地尝到了这份虚弱。
夜燎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打横将人抱起,玄色衣袍裹住少年单薄的肩背,快步走向街边挂着客栈幌子的铺子。
“店家!要一间上房,立刻请大夫来!”夜燎将林君离轻放在床榻上,转身时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连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溅上的泥点都顾不上拂。
他利落地帮少年褪去沾着尘土的外袍,又拧了块湿帕子敷在他额头上,暗红色眼眸里少见地掺了慌乱——这是锁灵缚绑定以来,林君离第一次病得这样重,那股同步而来的昏沉感,让他连妖力都运转得滞涩了几分。
大夫来得快,诊脉后撚着山羊胡叹气:“公子这是连日奔波、风寒入体,高热不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劳顿。”说着开了一副退烧的汤药,叮嘱每隔一个时辰煎服一次。
夜燎捏着药方,亲自去了客栈后厨,玄色衣袍沾了灶火的烟火气,却依旧守在药罐旁寸步不离。
他盯着罐里翻滚的药汤,时不时用银勺搅动,连火候大小都掐算得丝毫不差——他虽活了千年,却从未这样细致地为谁打理过琐事,此刻却生怕一丝差错,误了药效。
林君离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轻轻将他扶起,温热的药碗递到唇边。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炸开,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躲闪——夜燎的手心贴着他的后背,淡淡的妖力顺着脊背缓缓渗入,像春日里的暖泉,一点点熨帖着酸痛的筋骨,连咳嗽都轻了些。
“慢点喝,别烫着。”夜燎的声音比往常柔和了许多,指尖轻轻擦过林君离嘴角残留的药汁,指腹蹭到少年因高热而发烫的皮肤,又悄悄收回了些力道。
看着少年喝完药后又沉沉睡去,他才坐在床边,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林君离露在外面的手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少年腕间的红绳——那是出发前林母亲手系的,说能保平安。
夜里,林君离的高热反复,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大伯”“平安城”“别出事”。
夜燎没合眼,每隔半个时辰就换一次湿帕子,还用妖力轻轻梳理他体内紊乱的气息。直到天快亮时,林君离的体温才渐渐降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第二日上午,林君离醒来时,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再睁开眼,就看到夜燎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他那本《山海异闻录》,指尖正拂过画着赤麟的那一页。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夜燎身上,墨发尾端的赤红泛着细碎的光,连周身的冷意都淡了些,像覆了层薄暖的纱。
“你醒了?”夜燎听到动静转头,快步走过来探他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才松了口气,眼底的凝重散去几分,“大夫说你还得歇两天,等彻底退了热再赶路,不许再逞强。”
林君离刚想开口说“我能行”,就被夜燎按住了肩膀。“你现在病着,就算赶回林家,也只能让你爹娘担心,帮不上任何忙。”夜燎的指尖带着微凉的妖力,轻轻按在他的太阳xue上,缓解了残留的昏沉,“等病好了,我们再回去,不差这两天。”
看着夜燎认真的眼神,林君离终究是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两天,夜燎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按时煎药、端水、喂饭,甚至会用妖力将糕点温得恰到好处;夜里林君离偶尔咳醒,他总能第一时间递上温水,再用妖力顺一顺他的气息。林君离躺在床上,看着夜燎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那股因大伯之事而起的焦虑,竟一点点被暖意冲淡——原来这只千年大妖,也有这样细致温柔的一面。
“夜燎,你说……大伯他会不会真的有事?”这天夜里,林君离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颤音。
夜燎递过一杯温水,坐在他身边,暗红色眼眸里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柔和:“不会。你父亲让你外出游学,本就是为了让你避开风波,他必然有应对之法”他顿了顿,伸手拍了拍林君离的手背,“就算真有意外,我们也会想办法,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林君离看着夜燎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夜燎的照料下,他的病好得很快,第三日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催着车夫启程。
马车驶入平安城时,林君离的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家大宅熟悉的飞檐,还有门口踮着脚张望的王伯。
车刚停稳,他就掀开车帘跳下去,连鞋履沾了尘土都顾不上,一路朝着前厅跑去,喊声响彻了整个宅院:“爹!娘!我回来了!”
前厅里,林正鸿和苏婉正坐在桌前,脸色比他离开时好了许多。
林君离冲过去,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急切地追问:“娘,大伯怎么样了?京城的事解决了吗?他有没有受委屈?”
苏婉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地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傻孩子,别急,你大伯没事了。”
林正鸿也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多亏了你大伯的老师李太傅,他得知消息后立刻入宫,向陛下禀明漕运账本是伪造的,还找到了户部侍郎构陷的证据。
陛下查明真相后,虽以‘监管不力’为由将你大伯降了两级官阶,但人平安无事,家眷也都安好,已经回府了。”
“真的?”林君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悬了一路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跳,“太好了!我就知道大伯是被冤枉的!”
看着儿子雀跃的样子,苏婉突然话锋一转,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离儿,你这次回来正好。
隔壁张大人家的千金,还有城东李知府家的小姐,都是知书达理、容貌出众的好姑娘,娘已经帮你约好了,明天就去见见面,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啊?相亲?”林君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像被惊雷劈中,“娘!我才二十二!我还要跟夜燎寻......咳,游学呢!哪有时间成亲!”
“二十二还小?”苏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表哥像你这么大,孩子都会喊人了!再说,你总跟着夜公子在外跑,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成家立业,让我们放心……”
林君离越听越慌,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夜燎,眼神里满是求助。
夜燎看着他窘迫得快要冒汗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对着林正鸿和苏婉微微颔首:“林老爷,林夫人,我们原本计划近日去东城看看盛名在外的明吉大法师,求得法师赐福,以保家人平安。”
林君离立刻反应过来:“对!对!我们家需要保平安!爹娘,相亲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走了!”
不等苏婉再说什么,两人已经跑出了前厅,只留下林正鸿无奈的笑声和苏婉嗔怪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