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静影沉璧

第9章静影沉璧

第九章静影沉璧

书房很大，与五台山供奉佛像的大殿比起来不相上下。那一排排的书架上放着一丝灰尘也没沾染的典籍，端王总是习惯在排排书架的对面坐着做事，仿佛这一屋子的书中真的有数不尽的颜如玉。

凌静影在门口停住，调整好了因为疾走而有些喘的呼吸才带着微笑走进屋中。端王站在桌案旁，正手执一杆狼豪奋笔泼墨。行云流水间两个大大的“至尊”二字便在宣纸上成形，笔走龙蛇显得有些混乱，但看起来却十分狂野。

凌静影尽可能的放轻脚步，几乎走得无声。待至桌前站定时，端王的笔刚好搁在笔架上。端王抬起头来，红润的面颊扬起一抹微笑：“来了？”

凌静影弯腰：“见过父王。”凌静影的心内无比的紧张，若是仔细看，甚至能看到发丝的微动。二十年来第一次与端王的单独相处，第一次将“父王”两个字叫得如此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端王点点头，拿起宣纸吹了吹问着凌静影道：“你平时可练习书法？”

“闲暇之时会钻研一二。”

“那你可认得这是哪位名家的书体？”

“怀素，只有怀素的狂草才能有这样放荡不羁却又暗含大志之感。”

端王一听这话朗声大笑，下巴上的胡子不长，但抖起来很有味道，处处都彰显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放下宣纸端王绕过桌案到中央摆着的两溜椅子前随意选了把椅子坐了下去。端起泡好的茶掀开杯盖闻了闻，有屡屡热气从中飞旋而上。正准备品一口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看了看对面，似是发现凌静影没有过来坐下便回头奇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凌静影笑着应了声是，这才敢挪动脚步到端王的对面坐下。端王心中有淡淡的不悦，这个儿子看起来似乎不够聪明，也太软弱，虽然有一颗孝顺的心，但就怕这颗心还未用到就已经没有机会再用了。

端王喝了口茶，吐了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叹道：“西湖的龙井要西湖水烹煮才有味道，比起其他的茶来，的确略胜一筹。”

凌静影微微颔首：“父王说得极是。”

“你平时在五台山都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凌静影没料到端王会如此问他，晃了晃神才答道：“五台山是佛门清静之地，平时用素，喝山泉水。”

“日子过得可还好？”

“回父王，一切都好。”

“沉璧啊······”端王第一次叫出了这两个字，这两个他当初看《岳阳楼记》时看到“静影沉璧”四字而随意取的名字。但端王叫来不仅不觉得生涩，反而还十分带有感情，就像他心中蕴藏着对凌静影万分的愧疚般。

“孩儿在。”凌静影恭敬回着，端王这一声就像穿进了他的心坎，让他本来封冻多年的情感一下决堤。那只有面对母亲灵位才有的心痛和心酸此时就像是血液瞬间弥漫全身。

端王的手在大腿上上下磨了磨，砸了砸嘴，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启齿。眨了眨眼，却又放松了些许般道：“五台山的日子清净，朴素，你这个年龄的男儿呆在那里怎么过得惯？沉璧，你莫说假话来安慰父王，父王知道这些年有愧于你，但父王不得不这么做。”

凌静影激动的站起身：“孩儿明白父王的苦心，孩儿从未怪罪过父王。”凌静影自认为自己应该可以在任何情景下冷静心性，可算来算去，少算了端王。

端王有一刹那的眼睛朦胧，点了点头，端王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已心酸到了极致。朝凌静影伸手凭空朝下按了按，道：“坐下说话，你不用如此拘谨，这里本来就是你家。”

凌静影缓缓坐下，只那眼眶却红了，虽红得极淡，但仍可以隐隐看到。这么多年了，自己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没怪罪过这个将自己生下来的父亲，甚至怨恨过抛下自己离去的母亲，但是有时候想得多了，思念便越来越严重，怪罪之意倒越来越淡了。

端王的神情有些歉意：“你怪罪我不要紧，只是别怪罪你母妃。你也知道她当初所受的苦，所以嫁到端王府来后性格便大变。你大哥才是她亲生儿子，是我的嫡长子，按理的确该继承我的位置，只是古有立贤不立长的例子，她也会担心。加上当初你娘的地位，所以她才会对你们母子不好。上次我把你接回来想给你举办成人礼，但你母妃不愿意，无奈又只得把你送回去。不过你放心，这次除非你自己想回去，否则端王府任何一人也不能赶你走。”端王的声音先是低沉若断弦之音，而后就渐渐激昂起来，表明着他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