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床板下的镇魂砖
二叔蹲在地上,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的手指,在那片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咚……咚……咚……”
那声音很轻,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我的心上。我看到,小男孩的母亲阿娟,一脸紧张地看着二叔,连呼吸都屏住了。整个狭小的“笼子”里,只剩下二叔敲击地面的声音和躺在床上的小男孩那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
敲了几下之后,二叔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对一脸茫然的我和阿娟说道:“问题唔喺床上,喺床下底。”
“床下底?”阿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大师,我……我哋日日都打扫嘅,床下底好干净㗎。”
二叔摇了摇头,他指着那片水泥地,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东西:“我讲嘅唔系干唔干净。我讲嘅系,呢块地下面,埋咗嘢。”
“埋咗嘢?”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尸体之类的东西。
“唔系尸体。”二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阿安,你再感觉一下。嗰股压住你嘅力,系阴气,定系阳气?”
我愣了一下,仔细地回想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感觉虽然让人恐惧,但却不像之前遇到的水鬼那样,带着刺骨的阴寒。相反,那股力量……更像是一种沉重的、燥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似……系阳气?”我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二叔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冇错。”他点了点头,“呢种就系最阴损嘅‘借运’邪术之一。有人喺呢个细路(小孩)床下底,埋咗一件‘至阳’嘅凶物。利用呢件凶物本身嘅阳气,布下一个‘吸阳阵’。小武年纪细,阳气未固,体属纯阴,每日瞓喺呢个阵上面,身上嘅阳气就会俾呢件凶物源源不断咁吸走。阳气一失,人自然就会日渐消瘦,精神萎靡。长此以往,不出三个月,呢个细路就会阳气耗尽,变成一具活尸。”
我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用这种方法去害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施术者的心,到底该有多歹毒?
阿娟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她一把抓住二叔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师!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个仔啊!我求下你啦!”
“放心,我既然嚟咗,就唔会坐视不理。”二叔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对我说,“阿安,去,稳把锤同凿嚟。”
阿娟立刻就想去问邻居借,二叔却拦住了她,说:“唔好惊动其他人。呢种事,越少人知越好。”
最后,还是我从【平安堂】那个万能的工具箱里,找来了一把小铁锤和一把用来凿墙的钢凿。
当我们再次回到那个狭小的“笼子”时,阿娟已经把下铺的床板和床垫都搬开了,露出了下面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泥地。
二叔接过锤子和凿子,没有立刻动手。他先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符,点燃后,绕着那片地面走了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说,这是为了“安土地”,告诉这块地的主人,他们要“借道”办事,免得惊扰了地灵。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钢凿对准了之前敲击过的那个位置,然后举起了锤子。
“阿娟,你带个仔出去行一阵先。下面嘅嘢,细路仔唔好睇。”二叔对一旁紧张得浑身发抖的阿娟说道。
阿娟点了点头,立刻抱起还在昏睡的小武,快步走了出去。
等她们走后,二叔才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铁锤,重重地落了下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二叔一锤一锤地凿着,动作沉稳而有力。很快,薄薄的一层水泥就被凿开了,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泥土。
他又继续往下挖。
大概挖了有十几厘米深,凿子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系佢啦。”二叔说着,丢下工具,徒手将周围的泥土刨开。
很快,一件东西,就完整地暴露在了我们面前。
那不是我想象中的什么法器或者骸骨。
那是一块砖。
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黑色的旧砖头。
那砖头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上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和细小的裂纹。但诡异的是,砖的表面,竟然用朱砂,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蝌蚪般的符文。而在砖的正中央,还刻着一行小字——正是小武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整块砖,都散发出一股极其古老、沉重、且带着一丝血腥味的燥热气息。
“呢个就系……镇魂砖?”我看着这块诡异的砖头,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冇错。”二叔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异常凝重,“而且,仲系一块至少有三百年历史嘅‘将军冢’陪葬砖。专门用来镇压嗰啲生前杀戮过重、死后怨气冲天嘅凶煞之魂。阳气之重,煞气之烈,唔系普通人可以抵挡嘅。”
他向我解释了这邪术的完整原理。
“施术者偷来呢块‘镇魂砖’,喺上面刻上小武嘅生辰八字,再埋于佢床下。呢个局,就等于强行将小武同嗰个被镇压嘅将军凶魂绑喺一齐。”
“镇魂砖本身嘅至阳之气,会不断咁吸取小武呢个‘至阴之体’嘅阳气,来达到某种阴阳平衡,维持对将军凶魂嘅镇压。但小武只系个普通嘅细路,阳气有限,咁样日日俾佢吸,就好似俾人日日抽血一样,迟早会俾佢吸干。”
我听得心惊胆战:“那……那个施术者呢?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二叔冷笑一声,“好处大啦。佢将小武变成咗一个新的‘阳气源’,咁样,镇魂砖本身嘅阳气就不会消耗得咁快。佢可以利用呢份多出嚟嘅‘阳气’,去做其他事。例如……”
他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俾自己,或者屋企人,续命。”
“续命?!”
“冇错。”二叔的眼神变得冰冷,“我敢肯定,施术者,就喺呢栋笼屋之内。而且,佢屋企,一定有个就快死嘅病人。”
就在二叔准备伸手,将那块“镇魂砖”从土里取出来的时候,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只听“啊——!”的一声,隔壁那个同样狭小的“笼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