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流言
第三十九章流言
李徽明到之前,便先派人将太医署清空。所以他们到的时候,除了太医署的署令恭候以外,门前并无太多人。
见李徽明与人同乘,署令的视线在孟澹宁的身上多落了一刻,转瞬间便移开了,他们做医官的,切忌多听多问多说。
“太子殿下安。”
“起来吧。”,李徽明一个大步越过署令,朝着内堂而去。署令立马起身,紧跟其后。
“回殿下,卢公……娘子如今人已经清醒,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毕竟她是脑袋受了伤,不知后续还会不会有后遗症,这段时间最好继续住在宫里,时刻观察。”
“知道了。父皇既然派孤负责接待卢家人,就让她先住到东宫吧。”
“是。臣会安排太医署的轮值太医去东宫问诊。”
几句话的功夫,李徽明便到了卢沛的房间外面,“孟师和我进来。”,她言简意赅,意义明确,连紫菀也留在了外面。
孟澹宁不疑有他,将自己脑中的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收了起来,跟在李徽明身后。
卢沛一人独享一个大单间,他们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看书。长发披在身后,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和那日潇洒豪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脑袋都破了还看书。”,李徽明的声音传来,卢沛猛地一回头,扯动伤口,“哎哟”一声,五官都揪在了一起。
李徽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怎么,伤养得如何。”
“太医署的人都很尽心,应该很快就好,表弟不必替我担心了。”,虽然受了伤,说话依旧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她见还有一人跟在李徽明身后,便探了脑袋去看,只是一眼之后,她这双眼睛便彻底粘在了孟澹宁的身上,不顾自己还受着伤,头上缠着难看的纱布,硬是扯出了一个完美笑容,“这位是?”
李徽明见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将她的视线吸引回来,“介绍一下,这是翰林院的孟承旨,也是孤的老师。”
卢沛的目光只是微微偏在李徽明身上,转过眼,便又看向孟澹宁了,“原来是孟承旨,你长得可真好看,是我见过的男子中长得最好看的。”
孟澹宁头一次见一姑娘如此直白,愣在原地有些不知作何反应才好,尴尬半晌,微微扬起嘴角,打了个招呼,“卢娘子。”
“别客气,我本名卢沛云,叫我阿云就好,我叔父和兄姊都这样叫我。”,卢沛,哦不,卢沛云笑眯眯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李徽明看了眼孟澹宁,起身,“坐吧,和阿云聊聊。”
见状,卢沛云狠狠地点头,喜笑颜开,“孟承旨请坐,千万别客气。”
孟澹宁狐疑地看了一眼李徽明,迫于无奈开口道:“臣乃男子,不便坐于此。”
卢沛云:“有何不便,太子殿下也是男子,他坐得,你也坐得。”
李徽明将椅子微微拉远了些,顺势叫出了那个听上去有些亲昵的小名,“阿云,我们今日来是有正事要问你。”
“你们俩都站着,我躺着,举着脑袋看你们很累诶。”,卢沛云摊着手,状似无奈地道。
“孟师,坐下说。”,李徽明重新拉了把椅子到手边,距床边有些距离。李徽明率先坐下,孟澹宁则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巾,将椅子上的药材碎屑擦干净,包好放进袖袋里,才缓慢坐下。
两人并排而坐,齐齐看着卢沛云,形似审讯。
“你们要问什么,要问我为何女扮男装吗?”,卢沛云显然也不是个傻子吗,从今早清醒到现在,已经足够她将事情的经过大致捋一遍了。
李徽明:“说说吧。”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当年我娘生下我不久便去世了。她去世后,一个游方道士途经我家,称我八字中伤官伤尽,即八字中伤官旺盛,没有官星来克制。总之,他说了一大堆,结论就是,最好将我当个男孩养,加之当年淮州也不太平,所以我爹一合计,就干脆把我当个男孩养了,对外也只说生了个男儿。”
孟澹宁:“所以,你是一出生就被当作男子教养。”
卢沛云颇为不好意思地冲孟澹宁说道:“对啊。不过孟承旨别担心,我爹虽然从小把我当男孩儿养,但那是因为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后来我爹去世,我到了叔父家,在家中也是和姊妹们一起的,就偶尔出门的时候会穿男装。”
李徽明:“那这次怎么会让你来皇城述职?”,男扮女装往小了说是孩子顽皮,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不过碍于淮州的势力,在不确定建元帝是否打算削藩时,没人敢将这顶帽子扣在淮州的头上。
“我叔父当然不同意了,我是半路跑出来的。”,卢沛云得意地扬了扬嘴角,“本来是我三哥来,只是路上我将他的人马引到了歧路上,他估计这会儿才刚发现。”
李徽明不知该对此作何评价,继续追问,“你到皇城后可曾和人结过仇?”
卢沛云自信地摇头,“当然没有,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怎么会和人结仇。表弟不就很喜欢我吗?”
李徽明面色不变,直到卢沛云又将目光转到了孟澹宁的身上,“孟承旨喜欢我吗?”
孟澹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耳尖都泛了红色,“卢娘子说笑了。”
李徽明见状,勾了唇角,见孟澹宁已经足够难堪,才出声替他解围,“想必以你的性格,与人结仇也不知道。今日先到此吧,你刚刚醒来,还需要静养,我们便不叨扰了。”
“这就走啊,留下用膳吧,正好,我再多和你们说说我在淮州的事……”
李徽明勾着唇角,不予理会,转身就走。孟澹宁尽管十分不好意思,还是点了点头,客气十足,礼仪不失。做完这一切,才跟在李徽明身后,与她一同离开太医署。
孟澹宁虽为人师,却也为人臣,识礼数地落后李徽明半步距离。
李徽明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孟澹宁频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孟师,刚刚卢沛云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真?”
孟澹宁不知道在想什么,今日频频出神,直到李徽明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开口回道:“其中真假,一查便知。”
李徽明:“孤回去就让晨风沿着她说的路线,去找找那位迷路的卢三公子。”,说完,她停顿思考,“卢沛云受伤的事儿已经传书到了淮州,可有什么消息了?”
孟澹宁话回得简略,“算算时日,消息应该刚送到,还没收到回信。”
李徽明脚步停顿,站定在了原地,回过头看向孟澹宁,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展颜戏谑,“孟师这是怎么了,看上卢家娘子了,可需要孤去为你请旨赐婚?”
难得的,李徽明连眼睛都带着些笑意,眼角弯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玩笑。
孟澹宁被打趣也不生气,微微皱着的眉心重新舒展,嘴角上扬,看着比阳光还要扎眼,不怪卢沛云喜欢,“殿下说笑了。”
不过这人忒死板了,李徽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实属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