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出门
第二十二章出门
这几日青州一直下雨,连绵的雨丝从早到晚砸在屋外的那棵梧桐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片刻不歇。她每日只能躺在软榻上,看书习字,磨的整个人性子和那窗外的雨一样,软绵绵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这雨到底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殿下,这几日一直下雨,咱后院晾的衣服一直干不了,我先去库房里取上几件新衣给您换上,您不能整日只这几件旧衣服来回换吧。”,白芷不满地嘟囔着,“这鬼天气真是恼人。”
白芷也是个好玩儿的性子,这几天憋在屋里,也闷坏了。
晏岫一听她又要去动库房里的东西,整个人一下子从软榻上弹了起来,“不用,我记得柜子里还有衣裳。”,她汲着鞋,“啪嗒啪嗒”地走到衣柜前面,拉开柜门,“这里面明明还有一件衣服……”,柜子的最里面叠着一套衣物,晏岫伸手去拿,刚一摸上,只觉触感不对,赶紧收回了手。
她现在穿的衣服大都是刺史府准备的,比不上宫里的料子,但也是上好的绸缎。柜子里的那套衣服明显是粗麻布质地,是她那日逃出祠堂时穿的那身衣服。她以为这衣服早叫人扔了,没想到还在。
晏岫尴尬地捏了捏手指,状似惊讶捂嘴,“哎呀,好像是没衣服穿了呢。”,她转过头看着白芷,“白芷,好几天没出门了,咱们出去逛逛,透透气,顺便买上几件新衣服。”
好在昭宁公主是在道观长大的,所有人对于她完全没有公主仪态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白芷也早就习惯了她的想一出是一出。
“可是外面还在下雨。”,白芷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对于公主提出的任性要求她只是思考了一秒,“不过我们可以带上伞。”
说完,她便留下一句,“那殿下稍等,我去吩咐人准备马车。”
“不要仪仗队!”,晏岫探出半个脑袋,对着白芷的背影喊道。
“我知道!”,白芷挥挥手,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晏岫和白芷若是想去青州府衙最热闹的集市,最近的路是从公主府绕到前面的刺史府,然后从刺史府的大门坐上马车。公主府到刺史府一路上都有抄手游廊,不必撑伞也不会淋雨,两人自然选了这条便捷的路。
反正她早就打听过了,青州刺史府在公主来之前只有两位主子。青州刺史俞永,白天基本在衙门,晚上也未必着家,至于刺史府的小公子,据府里的小丫鬟说,一两个月见不到人都是常事,他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城郊的军营。
晏岫听完,高兴地赏了小丫鬟二两银子,那可是她小半个月的工钱。
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总之,这小半个月以来,晏岫一人独拥两座大宅子,从来没见过俞永父子,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白芷手上拿了把能遮住两个人的大油纸伞,紧跟在晏岫身后,“殿下,我只跟管家说您吩咐我出去买东西,没说您也去。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得派上十几个护卫跟在咱们后面,麻烦死了。”
两人之前几次出门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的,走在路上被百姓一路观摩,晏岫在青州府生活了小二十年,生怕被人认出来,只能尽量拿宽大的袖子遮住脸。
晏岫冲着白芷咧嘴笑,眨巴了下眼睛,分明在说,“做得好!”。
“我听秀儿说,集市上有家叫积云坊的服装铺子,衣服特别漂亮,咱们今天去那儿逛逛。”,晏岫从前就喜欢她家的衣服,款式新颖,剪裁贴身,还有许多奇装,胡装,不像有些女装铺子,不是曳地长裙,就是紧收的腰身,穿上不得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来。
白芷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去去去,还有小琪说得那家圃记糕点,他家的樱桃饆𫗩和酥山闻名青州,一定得去尝尝。”
那家糕点晏岫知道,她小时候爱吃,林砚经常起个大早排队买给她。后来林砚身故,她们母女没了钱财,就没再光顾过这家点心铺子。
“青州有名的吃得多了去了,还有周记鱼丸,蟹粉,云吞,足够你吃个饱。”,晏岫在青州多年,对这里的美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吃不饱,吃不饱,殿下,我饭量大,这些都吃得下。”
“我看你是饿死鬼投胎。”,晏岫伸手捏她明显比初见时丰盈了些的脸蛋。
“我今天早饭都只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早就饿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步子迈得飞快,沉浸在美食和新衣服的诱惑之中,完全没注意到,对面有一个人正迎面走来。
“殿下。”
刺史府里没人敢拦公主的路,晏岫自然也没顾上看路,以至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男声时,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啊”地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向后踉跄退了三四步,差点儿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好在有白芷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个动作像是一个公主能做得出来的。
等晏岫稳住身体,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不自觉一怔。
那个传说一两个月都不会回来一次的人。可她明明才来了半个月,真是活见鬼!
俞樾远远地就看见晏岫和白芷的身影,见两人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脚步仓促,还以为府中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他想起之前在驿馆的冒犯,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但那很快就一闪而过。本想着绕开,但又觉得如今在自家府邸,看见长辈绕路走,怕是显得没有礼貌,故而迎上来打算行个礼,没承想,反而将人吓了一跳。
“母亲。”,俞樾弯下腰,嘴上叫得倒是亲热。
晏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双十年华,风华正茂的姑娘,被一个可能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甚至还有可能比她大的男人叫“母亲”,她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她不住摆手,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小公子不必客气,和大家一样,叫我公主就行。”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俞樾穿着盔甲,身姿挺拔,与上次那个醉酒冒犯的浑小子浑然不像一个人。
俞樾笑而不答,反而转了个话题,“你们急匆匆地去哪儿,出了什么事?”
晏岫笑得更难看了,像哭似的,白芷这丫头没啥心眼子,好糊弄得很,面前这位一看就难缠。
想起上次在客栈的算不上愉快的会面,晏岫扯着嘴角一脸的难为情,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旋转,她得赶紧想出个更合适的理由来。
她还没想出来,白芷福了福身,替她回道:“殿下行事,想必不需要向小公子回禀吧。”
俞樾闻言,目光往白芷身上瞥了一眼,很快便收了回来。
晏岫以为他是被一个丫鬟呛声,没了面子,更是开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道:对,就是这样,反驳他,堵住他的嘴。她假扮公主这么久,还是没有模仿到精髓。
晏岫刚刚心虚的眼睛立马回笼,腰背都挺直了些。堵住一个问题的最好方式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小公子今天怎么回来了,有什么急事?”,晏岫笑道,看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慈祥,摆出了长辈的谱儿。
“没什么事,一点儿军务。”,果然涉及政务,俞樾也是言辞含糊。
几个人说话的空隙,管家迈着一双老腿也来了,他老眼昏花,原以为是小公子在和白芷说话,走近才发现,晏岫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