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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归尘山

第九章归尘山

半年前

距离皇城西面数十里开外有一座山,名归尘。山上有两座寺庙,山下的村子因此得名两寺村。村庄紧邻渭水,又离皇城不远,此地百姓们也算安居乐业,山上的寺庙自然也人满为患,赚得盆满钵满。

鲜有人知归尘山的后山上还有一座道观,相比前山那两座香火颇旺的寺庙,这里显得冷清许多,门上一个简单的木牌匾,上书“无量观”,并无任何题字的署名,想来题字之人也并非大家。

通过不大的正门看进去,一眼能望到头,一间主殿供奉着神像,不是其他道观里热门的三清四御,反而只有一尊斗姆元君。

如今天下算不上安泰,隐藏在平静湖水下的波涛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随时冲破堤坝。对于百姓来说,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讲求来世福报的佛祖自然比清静无为的道长更受欢迎。

何况,这后山的道观里全是女冠,奉的又是斗姆元君,平日里也只有几对生育不顺的夫妇前来探访一二,捐一点儿可怜的香火钱,连女冠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是以观中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年纪小的姑子,家里要么太穷,要么已经没了人,留在这里图个清静。

如今刚入冬,趁着水缸中的水还未完全结冰,有几只飞鸟路过浅饮。

李徽明常年住在无量观的后院,每日清晨锻体晨读,中午午休后打水洒扫,下午和晚上随元真师父修习,除了所学功课与其余女冠不同,她近乎要忘记自己不是一个道士,而是大煦的公主。

当年,大煦皇后产下双生子,隔日西赵发兵攻入边境,剑指皇城。

那些文官总归是吃饱了没事干,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传言,称双生子不详,且皇后所诞子女长相一模一样,近乎可以以假乱真,哪怕是亲近伺候之人,也极容易混淆。如此,他们便为战场失守寻了个极佳的借口。

男子是皇朝的嫡长子,皇帝的头一个儿子,谁也不敢空口污蔑,至于那女子,便没那么重要了。王朝多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或是少一个,根本无关紧要。

李徽明知道,原本他们是力主要杀她的,是她外祖一家极力作保,加之皇后态度强硬,众臣才不得已妥协,将她送到了这远离皇城的道观,为王朝祈福。

可皇后对她的期望显然不止于此,她所在的道观里有一位不输当世大儒的先生,她不教道法,不教女诫,却教她治国理政。

就如昨日,她与元真师父论民生,元真师父问,何谓百姓之福?

她说:“得五亩之宅,蓄鸡豚狗彘,可以衣帛,可以食肉……”

她还没说完,就被元真师父打断,“谁叫你在这背书,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明日再来答我。”

这样的对话近乎日日发生。

李徽明拿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打扫院落,满心都在思考着元真提出的问题。一旁的女冠玄凝见她半天不挪动,出言讥讽道:“你这哪是在扫院子,要你这样耗下去,岂不是一天都扫不完。明日师父又要我们来帮你扫,真是没有大小姐的命,偏得大小姐的病。”

李徽明根本没擡头看她,自顾自地扫着院子。

玄凝被人完全漠视,气愤不已,跺着脚,“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李徽明站直身体,将扫帚对准她脚下那块儿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玄凝刚来无量观不久,对李徽明还不太了解。

她身边的女冠玄妙拉住她的胳膊,“玄凝,走吧。”,想要化解这一场争执。

玄凝一把甩开玄妙的手,义愤填膺,“玄妙你别拉我,我今日便要好好说道说道。她不过就是仗着师父喜欢她,每日单独给她授课不说,平日里洒扫的活儿也都是我们干得多。我们拜入师门晚,多做些也没什么。可大家都在无量观做女冠,她不过是来得早些,大家尊重她,叫她一声师姐,她却整日冷着个脸,好像我们欠她钱似的……”

“行了,玄凝,你少说两句吧。大家都在观里,和和气气才好。”,玄妙熟知她的性子,她又不是一天两天如此,十几年来,观中的人除了师父元真,玄清几乎谁也不搭理。至于观外,玄妙来无量观也有十来年了,除了那一次,玄清也从未出过观门。

虽说平日里他们干活的时间多了些,可像是下山采买这样的有油水又能在山下游玩的差事也从没落到过玄清头上,想来也不算不公。

玄凝来的时间短,总归还不习惯。她气愤不已,偏偏她发脾气的对象并不搭理她,她憋得一肚子火,将李徽明扫的垃圾一股脑儿给她重新倒在地下,留下一个愤愤的背影,玄妙看了李徽明一眼,也只好追着玄凝而去。

说话的工夫,一阵树叶响动的声音传来,李徽明擡头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影从她面前闪过。

她并不慌张,拿着扫把走到院中一个角落,这里极为隐蔽,不易被人察觉。

一男子身长八尺,穿着寻常服饰,面色却冷得像铁,此刻正高举着一把弓,对准了玄凝的背影,长弓被拉成满月形状,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带着冰冷的杀意。

执弓者是当朝太子李徽嗣身边的影卫,晨风。

李徽明毫不怀疑,她一声令下,这支利箭便会立马穿透玄凝的身躯。

她回过头,对这股杀意并不陌生,“放下吧,人已经走了。”

晨风有些迟疑,“公主,她冒犯了您……”

“出了什么事,为何不事先联络。”,李徽明并没有多解释,只有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和刚刚在院子里洒扫时判若两人。

晨风飞速放下弓箭跪地,单手握拳,“殿下出了意外,已经失踪数日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我们一行护送殿下前去和西赵王和谈,回程路上杀出一群死士,殿下不慎掉落山崖,我们前去寻了两日,未有踪迹。属下只得赶紧来报,顾不上提前联络。”

“是谁做的?”,李徽明蹙了眉头。

“现在还不能确定。追杀者用的是我朝军中弓箭,现场击杀的死士也确有我朝形貌。但这些死士下盘沉稳,右手臂格外粗壮,属下猜测他们惯用刀,可能和西域人有关,还需一段时间调查。”

李徽明低头沉思,“西赵狼子野心,不排除他们想杀皇兄,乱我朝纲的可能。朝中之人也不得不防,说不定是有人和西赵狼狈为奸。”,她擡头看向晨风,“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影卫,无人知晓。西赵和谈事毕,殿下着急回京,没有等东宫禁卫和仪仗,只带了影卫先行。”

“皇兄着急回京,恐怕是查到一些人的罪证,他们坐不住了。”,李徽明虽身在无量观,对朝堂诸事却是了如指掌。

“是,如今形势剑拔弩张,要是殿下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四处都不得安宁。而且,不止我们在找殿下,其他人肯定也不会放过此次良机。”

东宫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宁之所,所谓孩童抱金,人皆魔鬼,一个母族尽亡,孤立无援的太子正如稚子持金过闹市,难得善果。

这世上除了与李徽嗣一母双生的李徽明,恐怕没几个人想让他活着。

李徽明飞快地将与这件事可能相关的人或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将慌张的情绪压下去,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此次事态紧急,我们不敢出动大批人手,公主与殿下长相九分相似,还望公主先跟属下进京,扮作太子殿下,帮我们拖延一点时间。”,晨风显然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

李徽明自出生起就因为这张和李徽嗣近乎完全一样的脸被送到了归尘山,与此同时,皇帝的嫡长子李徽嗣被顺理成章地立为太子,他们一母同胞,仅仅因性别不同,就从此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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