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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神经突触的共振

第三十章:神经突触的共振

全国解剖学竞赛决赛在暴雨初歇的清晨开始,阳光穿过解剖楼的水痕玻璃,在操作台上织就破碎的光斑。舒云程站在中央赛场的1号台,面前的标本是具年轻女性尸体,编号“cs-07”——锁骨下方的枪伤疤痕触目惊心,子弹路径恰好贯穿臂丛神经束,形成教科书级的损伤模型。

“决赛题目:贯通伤性神经缺损修复。”

主持人的声音未落,舒云程便听见苏晚在5号台轻吸一口气。他转头望去,只见西南医科大学的“解剖之刃”正用镊子尖挑起标本的皮肤边缘,藏蓝色实验服下的肩膀微微绷紧——这个曾在汶川义诊的女生,对枪伤一定有着特殊的记忆。

“需要神经移植。”王浩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标本的损伤区域,“缺损长度4.2厘米,必须取腓肠神经移植。”林小满已经蹲在标本腿边,用记号笔标记腓肠神经的体表投影,向日葵发卡换成了柏林送的蒲公英款式,在晨光中轻轻颤动。

张浩突然从器械包中拿出个小木雕,那是他昨晚用解剖废料雕的神经突触模型:“这是给cs-07的见面礼,希望她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他将木雕放在标本胸前,动作轻得像放置一枚心跳。舒云程想起张浩曾说过,他的爷爷是木雕匠人,“每一刀都要对着木纹道歉”。

解剖刀划入皮肤的瞬间,舒云程注意到李墨在3号台使用了新型组织扩张器,透明的硅胶薄膜逐渐撑开伤口,避免了传统拉钩对神经的二次损伤。北协和的队长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金丝眼镜擦得锃亮,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科研演示——与昨晚那个啃着灯影牛肉丝、眼镜滑到鼻尖的男生判若两人。

“云程,注意胸膜顶。”耳机里传来柏林的提醒,舒云程这才发现,标本的肺尖因损伤向上膨出,与臂丛神经下干仅隔0.3厘米。他调整解剖镊角度,沿着胸膜顶的弧形剥离神经,动作如海豚跃出水面般流畅——这是他昨夜在柏林书房的3d模型上练习了上百次的轨迹。

苏晚的操作台上,腓肠神经已经取下,她正用显微剪修剪神经外膜,每一刀都精确到0.1毫米。舒云程知道,这种“斜面修剪法”能增加神经吻合的接触面积,是西南医科大学的专利技术。而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串由解剖镊零件制成的手链,在操作时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极了神经放电的声音。

林小满突然举起神经刺激仪:“臂内侧皮神经存活!”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缺损段近端还有37%的神经纤维存活,我们可以做端侧吻合!”王浩然立刻在记录册上画下新的方案,钢笔尖划破纸张,露出底下的便签——那是柏林写的“相信直觉”。

张浩在取腓肠神经时遇到了麻烦,标本的小隐静脉与神经异常粘连,如同缠绕的双绞线。“试试水分离法。”李墨不知何时递来微型水枪,“用生理盐水冲开粘连,比镊子更安全。”张浩挑眉接过,水流在显微镜下形成细小的光柱,果然轻松分开了血管与神经,“协和的技术流果然名不虚传。”

正午的阳光穿过穹顶,在苏晚的操作台上投下菱形光斑。她正在进行神经吻合,8-0的缝线在显微镜下如蛛丝般轻盈,每一针都穿过神经束膜,如同在编织一张金色的网。舒云程注意到,她的缝合顺序是从中央向两端,与自己习惯的从近端向远端不同,这种差异让他想起柏林常说的:“医学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对生命的不同解读。”

李墨的3号台传来低低的惊呼,他居然在做神经束膜缝合——这种顶级显微技术连许多住院医生都不敢尝试。北协和的队长左手持镊固定神经,右手持针的姿势如同执毛笔,每一针都精准对接运动纤维与感觉纤维,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经的“染色体配对”。

“需要帮忙吗?”这次轮到舒云程发问,他注意到李墨的右手小指在微微抽搐——那是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的征兆。李墨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惊讶,却很快转为释然:“帮我递下9-0的缝线吧,刚才太急,器械包没摆对位置。”

两人在操作台前短暂协作,舒云程发现李墨的器械摆放顺序是按照神经解剖顺序排列的,如同展开的神经图谱,这种习惯与柏林如出一辙。“你导师是……”他刚开口,就被李墨眼中的光芒打断:“柏教授是我的偶像,他的《显微神经外科学》我读了十七遍。”

下午三点,解剖楼的广播突然响起:“请各队注意,标本cs-07存在隐藏变异:副神经异常分支支配胸锁乳突肌。”这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赛场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舒云程看向标本的胸锁乳突肌,果然发现一根细小的神经分支从副神经分出,如同从主干上偷跑的溪流。

“这是加分项!”王浩然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云程,分离这个分支,我们可以展示更复杂的神经修复方案!”林小满已经调整好显微镜倍数,张浩递来最小号的显微镊,四人组再次进入心流状态。舒云程的镊子尖在副神经分支与主干之间游走,如同在钢丝上跳舞,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万次模拟。

苏晚在5号台发出赞叹:“临州的小伙伴们,你们的眼神像盯着初恋!”她的调侃让紧张的气氛稍有缓和,张浩立刻回嘴:“难道你分离神经时不像看情人?”赛场爆发出笑声,连评委席上的柏林都露出微笑,白大褂口袋里的保温杯轻轻晃动。

当舒云程完成副神经分支的分离时,夕阳正将解剖楼的穹顶染成金色。他看着操作台上修复完毕的神经丛,移植的腓肠神经如同桥梁横跨缺损处,副神经分支像新生的枝桠,展现出生命修复的奇迹。苏晚的5号台早已完成操作,她正用解剖镊在标本旁摆出“神经重生”的英文缩写,李墨则在填写最后的数据报表,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决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舒云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摘下手套,任由双手暴露在空气中,感受着汗水蒸发的凉意。林小满递来薄荷糖,张浩将木雕突触别在标本胸前,王浩然认真地将记录册放入标本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生命的敬畏。

“过来。”柏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云程转身,看见男人张开双臂,白大褂上还沾着今早挤牙膏时的痕迹。这个总是严谨到苛刻的教授,此刻像普通父亲般将他拥入怀中,“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在舒云程发顶震动,“当你分离副神经分支时,我的心跳比自己手术时还快。”

苏晚和李墨走过来,三人身上都沾着防腐液与汗水,却笑得无比灿烂。“明年西南医科大学见!”苏晚举起解剖镊,做出开枪的手势,“我会带着改良的神经移植夹去砸场子!”李墨则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神经变异研究小组”的二维码,“记得扫码,你们的cs-07案例会成为重要参考。”

离场时,舒云程回头望向中央赛场。cs-07的标本安静躺着,修复后的神经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木雕突触在她胸前投下小小的影子。他突然想起柏林说过的话:“每个标本都是老师,教会我们生命的坚韧与温柔。”而今天,这位编号cs-07的老师,教会他们的是——即使遭遇重创,生命依然有重新连接的可能。

暴雨再次降临,雨滴敲打解剖楼的玻璃,如同无数神经冲动在突触间跳跃。舒云程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苏晚和李墨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他们的白大褂后摆扬起,像极了展翅的蝴蝶。林小满哼着解剖学口诀,张浩在模仿苏晚的川普,王浩然认真地整理着器械包,而柏林的保温杯热气正缓缓上升,模糊了走廊的玻璃。

在这个瞬间,舒云程终于明白:解剖学从来不是孤独的探索,而是一群怀揣敬畏的人,在神经突触间寻找共振的过程。那些在赛场上的较量与协作,那些对生命的拆解与缝合,终将化作医者掌心的温度,传递给每一个需要修复的灵魂。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永不消逝的神经冲动,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在某个患者的笑容里,完成最美丽的传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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