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洞外风雨交加，哪吒靠在洞口石壁上，双目微阖。
倘若是刀剑法宝造成的伤口，这会儿就已经开始愈合了，但犼乃上古神兽，体液腐蚀出的伤口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自愈的了。犹如数万只蚂蚁噬咬，被法术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开始无法避免地浸透出鲜血。
他持续发烧，静静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随着时间流逝。
很可能会死。
在意识到这件事时，哪吒内心平静，毫无波澜，只是闭上眼睛，沉沉地陷入了发烧带来的困意中，陷入梦魇。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两百年前他出生的那个小渔村，那是个安静祥和的小村落，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其实并不记得村落的具体模样了，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那里总有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人们总是对异类充满了成见。
“你们看看他的头发，他身上的印记，竟然天生能操纵火，妖怪！”
“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了，他爹出海打渔被海怪吃掉了，一定是这妖怪克死了他爹娘！”
孩子眼神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对那些咒骂没有半点反应。
一群小孩拿石头砸他，孩子便有样学样，操控手中火焰砸了过去。当那些小孩面露惊恐，尖叫逃跑时，孩子也学着他们之前那样，捂嘴嘻嘻怪笑。
不知过了许久，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人缓缓走至他眼前，又是惋惜又是满意。
“竟然是先天火体，只是凡胎承受不住这道体，以至于失了七情六欲，不辨善恶，若放任生长，恐将成为祸害苍生的魔头。也罢，收入我门下，稍加引导，倒也能做斩妖除魔的一柄利器。”
……
洞外的雨势愈发大了。
雨落如柱，噼里啪啦，似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将天地笼罩在咫尺不见的白蒙蒙水汽中。
水雾中，一个蓝发白衣的俊秀少年满身淋漓，奔跑进洞里。
哪吒高烧不退，昏迷不知人事，自然不知道敖丙又回来了，少年站在他面前，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俯下身，伸手抚上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
极度的高热中，哪吒感到大片清凉覆上自己全身。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那条银白鳞片的小蛟竟不知何时回来了，此刻正化出蛟身贴在自己身上，嘴里含着一枚发光的玩意，轻轻舔舐着伤口。
龙涎有治愈作用，蛟作为龙的旁支，涎水也有相似效果。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舔舐了许久，哪吒身上高热终于褪去，小蛟疲倦至极，实在支持不住，也蜷缩成一团，依偎在哪吒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小蛟感觉到独角被人反复摩挲，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让敖丙倏然一惊，清醒过来，顿时化作人形，满脸通红地看着作乱的元凶。
蛟身时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他化作人形趴在哪吒胸口，两人姿势便显得异常暧昧，敖丙结结巴巴道：“你……你在做什么？”
哪吒高烧已退，除了脸色苍白些，又恢复了冷漠杀神的模样，啧了一声：“你竟还敢回来。”
少年心跳忽然快了几分，耳尖微红：“我不回来，你就会死。”
哪吒眼里头一次有了其他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沉默片刻，嘲弄道：“既然傻得要回来，就随我一起去长生山吧。”
敖丙咬了咬嘴唇，反唇相讥：“我是傻，可你也不聪明，否则你又如何在那犼追杀我时，为我挡住攻击，还主动解开乾坤圈，保护我一个将死之人的安危，你当时根本没想过再给我绑上吧？我只是……只是投桃报李罢了，喂！”
哪吒挑眉薄愠，召出乾坤圈，重新将少年绑起来。
敖丙：……
他偏过头，抿嘴道：“你绑了我我也要说，投之以桃，报之琼瑶！”
哪吒的情绪从未波动过，这次却被小蛟寥寥几句话撩得心烦意乱：“闭嘴！”
少年坦然道：“你们人族一向忘恩负义，可我做不到，更无法置自己的救命恩人于不顾，否则跟你们又有什么区别？下一次我还会继续逃，只是这一次，一报还一报。”
他满腔赤忱，将心中坚持在人前一番剖白。
哪吒定定望着那双坚定清澈的双眸，胸口恍然泛起一腔奇异的情绪。
那种感觉又来了，第一眼看到这小蛟时就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如红莲花开，破冰出土。
这就是妖吗？
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修炼数百年，从未体会过如此炙热的情绪，反复思量，便只有在跟这条蛟行那云雨之事时，才有过类似感觉。
只要想通，哪吒的行动就干脆利落，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
他捏住少年下颔，吻了上去。
敖丙万万没想到这个人顶着满身的伤患，在自己慷慨激扬剖白心迹之时，竟然会想到做那种事。
然而他一条早已经脱离发情期的蛟，却也没想到要拒绝，反而在思考前，便已经主动迎上了那个强势而温柔的吻来。
唇齿相交，便是连心跳都交融在了一处，两个人慢慢分开，安静对视。哪吒的眼里如今只有这条小蛟，他伸手拂过那洁白细腻的俊秀脸庞，将柔软的发丝挑到耳后，然后一点一点，用指腹描摹那曲线柔和漂亮的五官。
他一向话不多，因此赞美也十分简洁：“你很美。”
敖丙：……
少年耳根微红，脸颊发热。
小蛟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人俊美锐利的脸庞，终于在那金色的瞳孔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禁满心欢喜，懵懵懂懂，深种情根。
哪吒低头又开始亲吻他，那轻如鸿毛的吻落在脸上，将小蛟撩得心怦怦直跳。
对待情事，妖兽向来是没有太大羞耻心的，他从善如流迎上。两人肌肤相贴，那双做惯了斩妖除魔的手在细软如绸缎般的肌肤上游走，挑起炙热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