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妹妹
第0012章妹妹
“好听吗？”简觉深放下提琴，不好意思地抿唇，“太久没拉琴了，手生，有几个音节不在调上。”
“好听。”似是窒息的溺水者被强硬地拖上岸，阙眠深吸一口气，肺部舒张，卸下沉甸甸的包袱，回到现实，“四楼的办公室我留给了后期部，明天我带你参观。”
“好。”简觉深扣上琴盒，问，“阙阿姨……最近怎么样？”他担心惹阙眠难过，极少提起阙山樱，阙眠则将伤口捂得严实，装作无事发生。
“和以前一样。”阙眠说，沉默半晌，气氛凝结。
简觉深也缄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阙眠突兀地开口：“比以前严重些。”浓密的睫毛垂落，遮盖漆黑的瞳仁，阙眠的拇指和食指揉搓睡衣边角的压缝线。他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说话语气平直，几乎没有起伏，习惯性板着脸，高兴时微微翘起唇角，不高兴便轻蹙眉宇，像压抑多年的火山，又似海面独行的帆船。
“有多严重？”简觉深问。
阙眠说：“很晚了，简哥，休息吧。”他钻进被子，脊背贴近墙壁，给简觉深留下一大半床铺。
简觉深望着装鸵鸟的阙眠，叹一口气，来日方长，倒也不急这一时。他走到床边，挨着阙眠躺下，说：“什么时候换的新床？”
“去年。”阙眠说，“简阿姨把我的行军床扔掉了，非要换这张床。”平淡的语气透着一点点稚气，宛如小孩向哥哥告状，“那张行军床没有坏，还能睡。”
“万一坏了摔到你，得把我妈心疼死。”简觉深说。
“简哥。”阙眠侧过身，面朝简觉深，语气认真，“我很高兴你回来，简阿姨很想你，我也是。”
简觉深被这一出弄得浑身僵硬，脸颊热烫，心脏停跳，明知道阙眠是单纯的感谢，他却止不住往暧昧的方向无限延伸。
“简哥？”阙眠见简觉深不回应，疑惑地擡高尾音。
“我、”简觉深拉起被子盖住阙眠的头，恶狠狠地说，“知道啦小孩，就你最会讲话。”他仰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无力地捂住脸庞。
片刻，身边的阙眠呼吸节奏均匀，没心没肺地进入梦乡。
简觉深侧过身，伸手，指尖拨开阙眠额角的碎发，无声地做口型：
【我也想你。】
清晨七点，手机闹钟准时鸣响。
阙眠摁灭闹钟，睁开眼睛，头脑空白地发了一会儿呆，半坐起身。
简觉深还在睡，眼下青黑，昨天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回国，落地没倒时差，参观完公司又出席晚宴，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造。
阙眠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踩着拖鞋离开卧室，去卫生间洗漱。
简独芳刚退休两年，正是强壮的老年人，大清早去公园打太极。厨房的蒸锅里闷着鸡蛋饼，电饭煲里有温热的粥，阙眠草草吃了两口，没叫醒简觉深，拿着车钥匙去上班。
北京的早高峰无论贵贱，一视同仁。八里庄到小西天牌楼，九公里的路，阙眠硬是开了一个半小时。
红旗车驶入院子，齐天薇等在办公楼门口，快步走过来，替阙眠拉开车门：“阙总，早啊。”
“早。”阙眠看穿了齐天薇眼中的忐忑，不发一言，擡脚向楼里走去。
“阙总，我、我昨天下午不在公司，听同事说小邱又给您添麻烦了。”齐天薇小步快走，不敢和阙眠并肩，落后半步，拘谨地说，“对不起，我没管好他。”
“他是成年人。”阙眠说，“不是你的错。”
齐天薇是新来的经纪人，仅入职半年，没怎么和阙眠接触过。若不是邱景璋太出格，她只需要向上司蔡曦汇报工作。
幸运星的老板和三位合伙人各司其职，阙眠主管公司战略、电影、电视剧三个板块，谷浩负责市场营销和危机公关，蔡曦负责综艺选秀，尹艋竹负责财务人事和行政。邱景璋活跃在恋爱综艺，刚刚走红三个月，性格单纯，踏实肯干，是齐天薇比较满意的艺人，谁知一个没看住把天捅了个大洞。
“那、那，”齐天薇讪讪道，“我去找小邱来，当面给您道歉。”
“不用。”阙眠说，“他和白孺的直播安排好了吗？”
“白孺老师同意了，这周六上播。”齐天薇恢复专业严谨的工作态度，“谷总安排市场部宣传造势，小邱的微博也发布了预告。”
“好。”阙眠提点道，“以后这种事先找蔡曦，她拿不定主意再来找我。”越级汇报是职场大忌，不仅造成多头领导的混乱局面，还容易引发信任危机，影响上下级关系。
齐天薇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请示蔡总后才来找您。”
“小邱年轻，这次是小事，你不用太担心。”阙眠温言开导，“你看好他，别违法犯罪。”
“阙总您放心，小邱胆小，做不出那些事。”齐天薇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阙眠说，创业五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栽过跟头也吃过亏，对人心善恶怀抱十成十的警惕，不可不信人，亦不可尽信人。
三千万人口的北京浩瀚如银河，星罗密布，皓月争辉。幸运星起步晚，盘子小，资金流单薄，阙眠慎之又慎地掌握方向盘，带领百十来号人寻一条安全的航线。
下午三点，睡醒的简觉深踏进幸运星办公楼，站在直梯前摁下上楼键，却被谷浩叫住：“月、咳，简先生！”胖乎乎的合伙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看怎么虚假，“您要去找阙总吗？”
“对。”简觉深看着谷浩，静静等待这笑面胖狐狸出牌。
“正好。”谷浩闪身右滑一步，露出藏在身后的拘谨女孩，“这是他妹妹，您带她上楼吧，我要去开会。”
妹妹？简觉深心尖一跳，阙山樱只有阙眠一个儿子，近些年没听说二婚，这个女孩看起来比阙眠小三四岁，眼眸清澈，表情懵懂，大概是没出校门的大学生。
那只有一种可能，简觉深问：“你是全秋果？”
女孩怯生生地点头，声若蚊蝇：“嗯。”
全秋果，全逸和楚红燕的女儿，阙眠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找阙眠做什么？”简觉深问。
“论文……”全秋果垂下头，脑袋几乎埋进胸膛，“哥哥说，可以找他帮忙指导。”
简觉深疑惑地皱眉，几年不见，阙眠和全秋果关系处这么好了？难怪阙山樱比以前更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