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花落伤春
邓晚冻了一天，浑身高热，鱼头二把她从演武场直接背到了厢房。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她托鱼头二去药房按着她给的药方抓药，她的身子自己最了解，普通治疗风寒的药一时半刻根本治不好她，而羌都使臣即将到来，她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只能给自己下一剂猛药。
药房大夫反复盘问鱼头二有没有记错药方，鱼头二看着粗枝大叶的，但关乎性命的事自是不会粗心，再三强调了是邓晚开得方子，药房大夫才放心煎药。
药效强劲，邓晚喝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上便开始发汗，冷热交加的温度在体感上来回颠倒，她半梦半醒，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她才察觉到身上的热渐渐退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然照到了榻上，睁开眼的一瞬被目光刺得紧忙闭上，她抬手覆在额头眼皮之上，察觉热度下去了不少松了口气。
身上衣物又潮又凉，昨晚的记忆中，她迷迷糊糊地记得来仪想给她脱下外衣，但她不愿，来仪就给她多加了层被子。
掀开被子起身，大腿根部刺痛至极，将房门栓索，褪下衣物，只见大腿根部紫红一片，豆大的水泡经过一夜冷汗的溻湿边缘起了红疹，密密麻麻的遍布双腿两侧。
忍痛擦拭了身子，邓晚换了那套黛青色的衣服。由里衣再到外袍，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泡须得上药，不然以漠北的天气，很容易便生冻疮。
按着医书处理水泡的方法，她去药房炮制了副外涂的草药，涂上去的那一刻冰凉刺骨，比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还叫人清醒。
上过药她并未离开，按着和楚仁的约定，漱六今日该来送药方，索性虞湛也未给她安排事情，便直接等在了药房。
漱六比以往迟了一刻钟，见到邓晚也未如往日一般亲切，神色之中的不满十分明显。将手中的药方递给邓晚：“楚大夫听闻你昨日在演武场吹了一天的风，特意写了个方子，叫你自己煎了吃。”
邓晚打开药方，映入眼帘的便是和制毒札记一模一样的字迹，再细看里面的药材搭配，和她昨晚托鱼头二让药房煎的相差无几，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手中这药方比她昨晚的更成熟，更稳妥，对身体的刺激也更加小。
这不是楚仁的方子，看来对方果然明了她上次的意思了。
将方子重新叠好，邓晚对上漱六尽是埋怨的目光，轻声道：“替我多谢楚大夫。”
“你！”漱六不禁激，直接脱口而出：“你究竟要装到何时？”
邓晚没有回答漱六的话，迈开步子走向药房抓药。
“你如此不爱惜性命，枉费别人拼死救你！”
邓晚抬起的脚顿了片刻，并未回头，径直走向药房。
药房空无一人，先前炮制药材的时候霍大夫还在一旁配药，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找不见了人影。
漱六跟着邓晚进来，没好气地补充：“四周没人，你大可安心！”
邓晚不再遮掩，回过身对上漱六的目光，正肃道：“你刚刚的话何意？”
漱六一时气不过没忍住嘴，眼下反应了过来，冷声道：“没什么意思。”
邓晚拿出刚刚叠起来的药方，问：“此人是谁？”
“怎么？”漱六双手抱胸，倚着门框，目光伶俐地监视着四周。
嘲讽地开口：“不装了？”
邓晚：“我只问一次。”
漱六还想反驳，但想起恩人的交代，软下语气：“我不能透露。”
“但他让我告诉你，羌都使臣明日便会抵达郯城。”
邓晚：“就这一句？”
漱六：“是。”
邓晚：“我知道了。”
消息送达，漱六转身就走，已经走下台阶，他又折身回到了药房：“邓晚。”
“或许你怪我并未与你坦诚相待，但不管是出于身后之人还是你我相识的交情，我不会害你。”
“身后之人也没有害你之意，你大可不用这么防备于我！”
不等邓晚说话，漱六便匆匆离开药房。
她没再继续抓药，而是坐到条凳上细细琢磨刚刚漱六脱口而出的话。
‘你如此不爱惜性命，枉费别人拼死救你’，昨日之事她的确冒险，但因有着对大哥的了解和信任，她还是有些把握。让她意想不到得是竟然阴差阳错地逼漱六急红了眼。
她能瞧得出，漱六气得不是她装傻充愣，而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自己性命冒险。漱六说出此话，便意味着暗中之人肯定救过邓晚，而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然不会用“拼死”二字。
这倒让邓晚越发肯定，背后之人是当日救下她的恩公老岳。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郯城中并无年节的热闹，往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应该张灯结彩地好一番布置，可今年郯城大多百姓皆经历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祸事，这个年节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比往日还要更加煎熬。
锣鼓声从城门外喧嚣而来，敲打得阵势十分磅礴，倒让这个安静的小年有了丝丝欢愉之意。
城中百姓纷纷推窗开门，只见一顶大红软轿映入眼帘，轿中之人是个极美的女子，她衣着亮丽，穿着大红色羊羔皮外袍，头上戴着红珊瑚、珍珠串成的檐帽，两鬓下的垂穗子挂着掐丝工艺的银铃和动物触角，途经之处铃声阵阵。
跟在轿子后面的是牵着骏马的羌都使臣以及媒婆和丫鬟，最后面的是牧民赶着百匹牛羊。长长的队伍伴随着锣鼓声和牛羊叫声大张旗鼓地往城东走。
若对上一两个城中百姓的目光，羌都使臣还会用晋国礼节拱手问好，大笑着肆意言说：“羌都恭喜小虞将军喜得贵子！”
“恭喜小虞将军喜得贵子！！”
“恭喜小虞将军喜得贵子！！！”
声声高昂，宛如吟唱，不过须臾便传遍郯城大街小巷。
彼时邓晚正跟着鱼头二在演武场站桩，她站得满头大汗，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下盘用力，不要抖。”鱼头二用长枪抵着邓晚腰间：“腰不够用力，胯再打开一些。”
“二哥！！！”凌七七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喊：“二哥！！！”
“怎么了？”鱼头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