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惊鸿照影来(三)
见虞湛毫无反应,苏赫巴兽与芜春对视了一眼,芜春立即了然。风情万种地拿起酒壶起身,婀娜多姿地扭着身子走向虞湛,途经之人都会多情地对视两眼。待到虞湛身边,她故意走到站在虞渐离身后的邓晚身旁,勾人地挑起邓晚下巴,笑盈盈地调戏:“这小郎君长得倒是俊俏。”
邓晚推开她的手,她顺其握住,把在掌心捏了捏才松开,妖娆地转过身,半跪在虞湛身侧,娇声戏谑:“小虞将军,这么快就把我们那春宵一刻忘掉了?”
虞渐离身上起了高热,呼吸越发困难,从芜春起身走过来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没从芜春身上挪开过。
距离越近,眉眼中的怒意越明显。
邓晚先前还并未察觉,直到芜春半跪在虞湛身边,虞渐离伸手抓她的衣袖,邓晚才反应过来虞渐离的态度不对劲。借着添茶的名义,起身上前,半跪虞渐离桌案为她倒茶。
虞渐离并未看她,抬起的手终于扯住了芜春的衣袖。
芜春微微转身,好闻的梅真香粉跟着衣袖的起伏顷刻笼罩四周。虞渐离鼻子发痒,喷嚏来得毫无预兆,她顷刻松开手,芜春正好借着她松开的手劲柔若无骨地倚在了虞湛肩上。
“哎呀。”她娇嗔地哼了声,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裙摆,笑道:“这位妹妹是?”
虞渐离瞪着她,衣袖之下的手双拳紧握,她张开嘴大口喘着呼吸,眉目之中已然是压不下的怒意。
“小姐!!!”邓晚放下茶壶,起身单手接住昏过去的虞渐离。
“晚儿!!!”虞湛当即起身,芜春毫无准备直接倒在了地上,她倒坦然,波澜不惊地撑起手肘看着面前凌乱的一切。
唇角笑意渐渐放大,在虞湛将虞渐离抱起大步走后,芜春甚至还无辜地眨了眨眼,柔声细语地问道:“她是被我气昏过去了吗?”
虞湛回身警告了芜春一眼。
芜春慢悠悠起来,向魏国公行了一礼:“魏国公,我这身子也乏得厉害,能否给我安排个厢房?”
魏国公给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符叙上前:“芜春姑娘跟我来。”
虞渐离的屋子和上一世邓晚住的是在一间,因中午就放了火盆,屋中十分暖和。
虞湛将虞渐离放到床上,霍大夫不敢耽搁,即刻把脉问诊。平日诊治虞渐离的大夫本该跟着一同过来的,只是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虞渐离,便没让他跟着。好在虞渐离并不严重,只是受了风寒又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才晕了过去。
邓晚未进上房,和其他将士一起守在门口,等霍大夫出来她才跟着霍大夫一同离开。
刚走出内院,便瞧见芜春从前厅风花拂柳地走来,符叙走在前面为她引路,明明两人已经相隔了一段距离,但她不骄不躁,仍悠闲地迈着步子。
“符叔。”霍大夫和符叙颔首打了招呼。
邓晚也跟着礼敬地唤了声:“符叔。”
符叙和虞庭鹤是少年结识的朋友,可谓总角之交。
从邓晚有记忆开始,符叔便一直跟在父亲左右,他文采斐然,书读万卷,哪怕在军中多年,身上仍带着文人的书卷气。
邓晚问过父亲,为何符叔有如此才学不去参加科举,也是那时邓晚才知,符叔苦读十年寒窗,却因科举卖官鬻爵,他连考场都未能迈进一步。
早早有人盯上了他,不止是他,一切没有背景,没有给官员送银子的书生,都被官府盯着不让参加科考。一旦有人反抗或是想告御状,轻者残废,重者身亡。
而符叔,他当年宁折不弯,只身一人带着山梁镇无数学子的血书前往京师,峡谷山路、湍流河湖,他没日没夜,丝毫不敢停歇。
可即使这般小心,仍被官府的人在路上将他截了下来。
那些人将他打得皮开肉绽,而后扔下山崖。
若不是有人救下了他,恐怕早就尸衣僵硬。
后来还是虞庭鹤荣归故里,才得知发生在符叙身上的一切,凭着所有关系终于在山梁镇周边的村子里找到了他,自此他便跟在魏国公左右。
他不会武功,也不喜兵器,多年来一直负责军队粮饷调动、日常政务等繁琐的军事。他是军中唯一一个虽无战功却受将士崇敬的人,也是魏国公最信任的人之一。
细想起来,幼时符叔陪邓晚的时间甚至要多于魏国公,只是上一世她被囚京师死状惨烈,也不知符叔落得如何下场。
不过出神得片刻,霍大夫已经大步走出了很远,邓晚小跑着跟上。
“小郎君,又碰到你了。”芜春停下步子,纤细的胳膊猝然抓住邓晚手臂。
邓晚感觉得出芜春有意无意地与她肌肤接触,欲往后退一步,却不曾想芜春一个用力直接把邓晚拉到了怀里。
她这般放纵实在出乎邓晚意料,就连站在廊下的符叔也顷刻瞪大了眼睛。
“还请姑娘自重!”邓晚挣脱不开,只好皱着眉头仰头看她。
芜春笑得越发招展,动作并未收敛,一手紧扣邓晚腰身,另一只手缓缓摸着邓晚脸颊,见邓晚眉眼中生了怒气,不禁调侃地眨了眨眼,玩笑道:“这模样长得和小丫头似的。”
“芜春姑娘!”符叙走上前,声音中带着丝丝警告之意:“这不是羌都,还请芜春姑娘自重!”
芜春轻轻哼笑,松开搂着邓晚腰身的手,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大人,他不过是个孩子,我还能如何?”
“你未免心思太不纯正。”
符叙没理会芜春的话,而是冲邓晚使了个眼色,邓晚行礼离开。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芜春看着邓晚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再转过身来,眉眼风情依旧,婉笑道:“我们也走吧。”
霍大夫早就没了身影,邓晚也并不打算再去药房,径直回了厢房。
她坐上罗汉榻,细细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
虞渐离见到她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加直接,确切地说,虞渐离的眉眼中皆是震惊之意,她认识邓晚的这张脸。
邓晚自打女扮男装后,除了身着男人衣服外,在脸上也刻意涂黑画丑做了乔装。她本就瘦弱,又加上日日吹着漠北的寒风,脸颊两侧早就生了冻疮,
乍看上去又黑又瘦,实在谈不上俊俏,不要说不像女人,就连和当日在月洲城醒来时候的样子都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