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流云一别后
能在这种面貌下露出如此反应的人，只有对这具面貌无比了解的人才会做出。
先前邓晚只是猜测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在虞渐离身上，经此一事后，她可以确定此刻在虞渐离身体里的灵魂，应该就是她所在这具身子的主人。
她们进行了灵魂互换。
这在邓晚的意料之中，却也没有多大的惊喜和意外，反而是芜春。
虞渐离对芜春的反应也绝非寻常，尤其是那眉眼中的怒意，若说初见，任谁也不会相信。
除此之外，芜春对邓晚的态度也让人难以捉摸。
邓晚给自己倒了杯茶，推开支摘窗，夜间的寒风透窗而入，青涩的决明子苦气慢慢萦绕四周。她闭目养神，唇与舌静静感知着每一寸苦意的洗礼。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邓晚缓缓睁开眼睛，错综复杂的思绪因这片刻的静寂得到舒缓。她大致猜到了虞渐离为何对芜春如此态度，也想通了芜春为何几次三番地与她近身接触，更明白了暗中之人为何要让漱六带来使臣到访的消息，这背后都有一道躲不开的关联。
羌都。
若她这具身子原本的身份是羌都人，那便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此刻在虞渐离身体里的人对芜春有恨所以对她怒气冲冲，芜春瞧着邓晚的面貌眼熟所以百般试探，而暗中之人熟知这一切所以提前给邓晚送信要她避开。
邓晚曾怀疑过自己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可能会是羌都人，但那时也只是不切实际的短短念头。如今众多线索突如其来地指向，让这个念头逐渐有了真实可言。
只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才会和这些人有了牵扯？
房门被轻轻推开，来仪迈进门槛，瞧着坐在榻上背对着他的黑影吓了一跳。
“怎么不炳烛？”
邓晚神似归位，回过头：“参将。”
来仪关上门，点亮烛台：“我听闻今日芜春姑娘把你拦住了？”
邓晚点头：“是。”
“此人心思深重，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是以后她还对你无礼，直接跑开就好。”
“是。”邓晚应声。
来仪走到床榻处拿了东西，匆匆往外走：“对了”，来仪停住脚，又转过身来：“神箭营每日寅时在演武场后山晨功，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他特意叮嘱道：“记得和他们保持一些距离，以免那些将士没轻没重的射伤你。”
“谢谢参将。”
来仪点头：“我今夜值守，不回来住，你早些休息。”
邓晚点头，待来仪走后，她望了眼对面的书房。夜阑人静，这院子中除了她再无旁人，想来虞湛还守在虞渐离那里。
收回目光，躺到榻上。能去看神箭营里的将士晨功对邓晚来说是个好事，虞湛虽说要教邓晚练弓箭，可在测试邓晚的身手后便不让邓晚再摸弓。直接安排鱼头二先教邓晚基本功，每五日测试一次，直到基本功足够扎实，他才会教邓晚习弓。
基本功众多，除最常见的肩功、腰功、腿功、手形、手法、步形、步法等，还要同步练习速度、反应、节奏以及最重中之重的胆量。
如此下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五年十年也不一定，她不敢把时间都浪费在此，只能趁现在还有时间多学多看多练。尽自己所能达到最好。
翌日寅时，邓晚早早起身前往演武场的后山，月亮未落，太阳初升，万物都以悄无声息之势开始复苏。
神箭营将士的晨功时间之所以要比其他营中将士的晨功时间早上一个时辰是因为一来习弓需要考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二来他们日常伏击都在暗处也是刻意设身处地的练习。
邓晚放轻步子，择了一个安全到地方，站到丘顶的树下观望不远处蒙眼持弓拉弦的将士。空中秃鹫盘旋低飞，不过须臾便被弓箭射下，伴随着尖锐的长啸，跌进黄沙。
弓箭手未动，静站在原地，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有鬣狗闻着味道悄悄上前，还未啃噬，又一箭发出，正中狗身。反复诱敌，接连射杀四只猎物。
邓晚叹为观止，再看其他方位练习的弓箭手，诱敌手段各有千秋，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这一刻，邓晚真正意识到她的弓箭之术和眼前的这些人简直云泥之别。
她轻声起身，想着如何才能加快进度，但也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想练成神箭营的将士一般箭术，基本功必得扎实。
想到此，她迈开脚，准备往回走。不经意地偏头，只见一支箭奔着她的方向而来，正对她的额心，速度太快，邓晚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迅速蹲下身滚向一侧，不过弹指之间，那箭便正中她刚刚站的地方。若是再迟上一会儿，恐怕已然射在了她的身上。
“射偏了。”男人失望的声音从丘下穿堂而上。
邓晚俯身小心拔出插在黄沙里的箭，并无箭镞，邓晚当即反应了过来，他就是想吓她。
“你就是邓晚吧？”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他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从丘下而上。
邓晚站起身，附着在外袍上的黄沙缓缓往下坠洒，她将箭矢握在掌心，盯着正往她方向走来的男人。
他年纪不大，个子却不小，身着墨黑色窄袖外袍，半束长发，殷红色发带绑在略微凌乱的发髻周围，随着步子的大小不断迎风飘浮。
距离越近，邓晚瞧得越发真切，这男子皮肤干净白皙，眉宇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邪气，配上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将整个人衬得有种话本里男子才有的妖孽俊美之感。
“早就听说你不爱说话。”男人勾起唇角，满脸刻薄：“眼下看来应该是个哑巴。”
邓晚没有理会他的无礼，直接迈开步子往前走。
途经男子身边时，他突然叫住了邓晚，哼笑道：“不怕我再射你一箭？”
邓晚转过身，压下眸中冷意，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沉声开口：“殷夏，当年他们也是如此吓唬你的吗？”
殷夏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挑眉道：“你知道我？”
邓晚没再理会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这箭先存我这里。”她慢慢转了下手中箭矢，唇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待来日，亲自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