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朱颜辞镜（二）

先前还能理智的和邓晚交锋几个回合，可邓晚突然戳中了她心底最痛苦的部分，让她一时间失了分寸。狠话说出去了，但于当下时局全然无意。

邓晚步子已经迈开。

“你站住！”

邓晚未停，继续往前走。

“虞渐离！！！”

邓晚顿住脚，这名字可真是好久没有人叫过了。

“你来找我究竟要做什么？”萨仁使不上力气，身子慢慢往下倚靠了几分。

邓晚转身：“我以为同样处境的人会惺惺相惜，但此刻看来，是我想错了。”

萨仁微怔，对上邓晚那沉着冷静的双眸，刚刚的火气彻底降了下来，一同降下来的还有思绪。她从醒来那一刻就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体和智谋，复仇难于登天。

眼下唯一能帮她的，且知道她身份的人，或许只有对面这个真正的虞渐离。

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眸中已然不复先前那般刻薄和锐利，神色庄重，仿佛像了极大的决心：“我若保证不杀你父兄，你可以给我什么？”

邓晚：“你想要什么？”

萨仁：“帮我报仇。”

邓晚：“仇人是谁？”

萨仁：“必勒格，还有整个东羌。”

邓晚闻声不语。

萨仁也知道自己这要求的确毫无说服力，坦白讲，邓晚若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杀掉邓晚的父兄，此注算不上什么可以相谈的条件，何况必勒格如今已是羌都可汗，手下雄兵虎将数十万，杀他难于登天。

这样的谈判，和痴人说梦无异。

思及此，萨仁苦笑地摇了摇头：“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你......。”

邓晚打断她：“可以。”

萨仁：“什么？”

邓晚：“我可以帮你报仇。”

萨仁唇角轻颤：“当真？”

“当真。”邓晚点头：“不过有三个条件你要应允于我。”

“你说。”

“一，日后若没有我应允，你不可私自动手。”

“你怕我背信弃义杀掉你父兄？”萨仁拧眉：“我既答应你，便不会动手！”

“不止他们。”邓晚沉声：“两军相战，伤亡皆是战果。”

萨仁了然邓晚的言外之意：“我只杀与我可汗之死有关的人，其他的，你大可放心。”

“二，报仇这条路必然血腥难走，诸多决定难以万全，我需你无论何时都对我完全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懂这个道理。”

“好。”邓晚上前，掏出袖袍中的青竹瓶，放置手心：“此毒无解，只要服下，每日必须用药压制毒性，一日未服，毒性便会依次攻入五脏六腑，七日泣血而死。”

萨仁满目愤然：“这是你第三个条件？”

“是。”

“我若不喝呢？”

邓晚摩挲了下瓶身：“那便当我今日从未来过。”话罢邓晚收回竹瓶。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若想威胁你，这药早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萨仁余光看了眼那桑皮纸，明白邓晚此话不假。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服药？我已经答应了你，本公主一诺千金，自不会做那出尔反尔小人的行径。”

邓晚静默了片刻，许多话本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可眼下若说不明白，怕是对面的人着实听不懂，低声问道：“若有朝一日我帮你报完仇，你将我杀了又当如何？”

“怎么可能！”萨仁即刻否认，满脸郑重：“我答应过你......”

邓晚看着她瞳孔中的天真不禁声线沉了几分，打断她：“必勒格没答应过你要保护好你父汗吗？”

萨仁闻言一噎，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邓晚：“允诺的前提是不危及彼此利益。”

邓晚：“当威胁到一个人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欲望会让人不顾一切，亲情可以断、家人可以抛，世俗情分皆为脚下之石。这个道理，我以为你会明白。”

是啊，萨仁怎么会不明白。

乾贞二十六年，当朝皇帝生病垂危，朝野动荡，漠北边境国家野心勃勃，东羌可汗必勒格决定趁机攻打晋国。他深知以自己的兵力难以功成，于是想联合自己大哥西羌可汗莫日根一同进攻晋国。

西羌可汗莫日根不想打破现在平静的日子，清楚一旦发起战争，必会引起百姓流离失所，他不愿看到横尸遍野的局面发生，自此计划谈崩。

必勒格狼子野心，为了使计划能顺利进行，便从莫日根最疼爱的女儿身上下手。萨仁是莫日根五十七岁那年生出的女儿，她上面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作为最小且唯一的女儿，萨仁从小便得尽了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