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青瓦楼
若不是她忧心阿古达木和塔娜，或许她还可以再配合着昏睡几日，看看朝鲁如此拖延究竟要做什么把戏。
但此刻她没了耐心，若阿古达木真的身陷囹圄，那这场夺权真真是功亏一篑，接下来的路只能任由朝鲁牵制。
为了印证当下的时局，邓晚今日必须要见到阿古达木。
此时羌都城内沸沸扬扬，抓捕邓晚的将士满城大肆搜捕，一时间鸡飞狗跳，逢人便拿着告示对照，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碰上相似的，势必要抓进大牢严审一番。
城东那家青瓦楼宾客如云，虽刚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搜捕，可那楼中仍旧歌舞升平，丝毫不被影响。杂乱无章的楼台上艺伎抚弄着琵琶，从轻缓的《平沙落雁》丝滑地换成了《十面埋伏》。激昂的弦音在这满目狼藉的楼阁之中跌宕起伏，有人俯身收拾残局，有人醉酒与人交织，有人放浪不羁大笑，有人昏睡卧榻而眠。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在纵横交错间，让人误以为世间之事皆为过眼云烟。
弦声渐散，乱成一团的厅堂焕然一新。红妆娇羞的姑娘们款款走出屏风，摇曳着身姿走向阁廊，高台的桌案上玲琅满目地摆着千奇百怪的物件，大到璀璨夺目的夜明珠，小到山林野兽的锋利狼牙，世间稀奇之物应有尽有。
此时它们的主人正坐高台之下，翘首以待地等着风情万种的姑娘选中自己带来的珍宝，借此得到一炷香的良宵。
叫嚷声此起彼伏，个个说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有多独一无二，姑娘们唇角挂着笑意，乐此不疲地看着台下的男人争抢。这是青瓦楼的与众不同之处，既不限客人的身份也不谈客人的年纪，无论是村夫猎户还是文人雅士亦或是达官显贵，只要拿得出瓦楼姑娘们想要的东西，便可和此姑娘共度一炷香的良宵。
客人没有挑选的权利，所有主动权皆在姑娘们手中。
若是普通寻常姿色的姑娘定是不会引来如此多的人纷纷争抢，毕竟羌都城中青楼众多，争奇斗艳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之所以青瓦楼能在一众青楼里脱颖而出，是因为它这里的姑娘都是东家从各地拢来的姿色绝艳的美人，天南地北的习俗充斥着无人涉足的新鲜，每三个月换上一批，即便不能同床共枕，但那异样的风情，也足以让人大饱眼福。
有姑娘已经选中了自己心仪之物，那是一个银质的璎珞，上部是和田碧玉掐了银丝的项圈，下部挂了一块镶嵌着红绿宝石的长命锁。她笑意盈盈，直接将那长命锁戴到了脖子上，往前走了两步，高声问：“我该和哪位郎君走是好？”
一邋遢男子坐在台下最后的位置，闻声后甩了甩遮在眼眸上的长发，大咧咧地站起身，手中举着还未喝完的酒，边笑边走：“自然是我！”说罢跃上高台，粗鲁的动作搂住姑娘纤细的腰肢，作势就要低头将口中的酒渡到姑娘的嘴里。
姑娘欲拒还迎地小心避开，勾起男人身上的大带，带着他往楼上屏风后的上房迈开步子，柔情似水的媚态仿佛先前屏风后那抹香艳从未与另一个人发生。
接着其他姑娘也陆续选中了自己的心仪之物，留在高台下没能被选中的男子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台上被屏风挡住的上房，不甘不愿地借酒消愁。
一曲弦音再起，《夕阳箫鼓》的乐声沿着水袖而动，楼台处已站上了新的舞技。薄衣轻纱在烛光暗影下将那曼妙身姿勾勒得宛如一幅可以令人缠绵悱恻的书画。静如杨柳依依，动如翩若惊鸿，引人无限遐想。
抱着琵琶的瑶琴推开房门，不着痕迹地落下门锁，小心迈着步子从架子床背后密道走进隔壁上房。
房中鹅梨帐中香气味浓烈，不过是刚迈进房中，鼻子便被熏得发痒，瑶琴揉了揉鼻子，望向躺在床上的两人，打趣了一句：“难不成你们两个真的走到了一处？”
躺在床上的女子是这青瓦楼的姑娘，名为柳斜斜，容貌出众，就是嘴毒得厉害。闻声抬起头，推了身边的男子一把：“我可看不上她。”
男人坐起身，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是，能被你这泼辣性子看上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柳斜斜瞪了她一眼，瑶琴呵呵的笑出了声，看向易容后的扶姬，柔声问：“你今日怎得来了？”
“是啊，你这向来看不上男女之事的人怎么来这了？”柳斜斜故意揶揄她。
扶姬性子刚直，斗嘴从来都说不过她，三年前刚见柳斜斜的第一面，两人就大吵了一架。若是柳斜斜会武功，怕是扶姬会动武当场杀了她。
后来虽然相识久了不再争吵，但每次见面也是剑拔弩张的，只要扶姬来这青瓦楼，柳斜斜必会想着法子揶揄扶姬，不管好的坏的，只要坐在扶姬身边就不会停。扶姬哪里受得住如此念叨，索性就直接不来，除非特别重要、非她不可的事，她才会鼓着勇气踏足。
扶姬什么都不怕，就怕柳斜斜这张嘴，明明长得花容月貌，名字起得也是弱柳扶风，但这性格却是泼辣带刺，宛如一朵浑身长满利刺不敢让人擅自采撷的鲜花。
以防旧事重演，扶姬抢先开口：“兆慈在哪？”
“还能在哪？”柳斜斜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放到一旁：“自是在那瘸子府里。”
“什么时候去的？”
柳斜斜看向瑶琴，那会她在服侍客人，出来的时候兆慈已不在青瓦楼，说不出准确的时辰。
瑶琴对上两人的目光，开口道：“约莫着该有一个时辰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接，平日里不都是晚上吗？”扶姬问。
“往日里的确在晚上，但近半个月来，朝鲁都没有差人来找兆慈。”
“此次过来也很急促，见了兆慈没过半晌就急匆匆把她带走了。”
“兆慈可有留下什么话？”
瑶琴摇头：“接她那人就在房中，不准旁人靠近。”
扶姬眉心微皱，凝重的神色让一旁还在把玩银锁的柳斜斜看出了不对劲，放下银锁，正色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扶姬沉声答：“师父暗中安排的人找到布日固德了。”
“什么！！！”柳斜斜不免惊讶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太大，低下声：“他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