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再来游
让萨仁印证这个想法的是许大夫，阳春到她身边后，每日的解药都是阳春来给，许是相处久了，阳春对她也放下了心，从最初盯着她吃，到后来也会稍稍松懈。
正赶上有一日从梅山寺回将军府，萨仁偷偷留下解药，避开阳春拿药去找了许大夫。许大夫将这其中药丸化水分释，告诉她炮制这药人胆子极大，用药分寸十分讲究，多一分少一点都会对服药人不利。
正正好好把握着药性，像是专门给她而治调理身子的药。为此许大夫每次见到萨仁都会询问谁是制药之人，拖着病体也想见上一面。
萨仁知道邓晚曾经给自己的那颗是真正的毒药，毕竟毒在自身，身体细枝末节的变化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是什么时候服下的解药，她想了许久。
应是在她初到梅州城那场大病。
邓晚将手中白瓷小瓶递给她，面上太过风轻云淡，任谁也想不到，那解药就在其中。
她向来如此，哪怕做得是天大的决定，面上也不显山露水。
“虞渐离，我现在孑然一身，唯剩你一个朋友。”萨仁先前失去的力气因片刻的休憩回拢了许多，拿了把杌凳，坐到邓晚对面。
和邓晚这样聪明的人说话永远不用那么明白，她只需说一句，后面的邓晚便能猜出，尤其在此刻，她这一句，顶得上酝酿了一肚子的话。
瞧着邓晚的表情，她踏实了许都，所有想法终于不用藏着掖着，她也觉得放松了许多，长吁了一口气，认真道：“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犹如当日我应过你的，你若帮我报仇，我此生唯你马首是瞻，生死不负！”
萨仁眉眼郑重，让邓晚拒绝的话无法开口，只问：“你想清楚了吗？”
萨仁坚定地点头，用那时邓晚回她的话，咧开嘴笑：“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我虽不是君子，可也不是个小人。”
“出尔反尔还是人吗！”
邓晚闻声端肃的脸也突然笑了，她没想到萨仁会为她留下。筹谋的计划中最棘手的便是善后，尤其在沈晦和布日固德这些变故出现后，都有些让她措手不及。
眼下萨仁愿意留下来，那她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培植自己的势力。完全不用一边应付虞湛和魏国公一边加强羽翼，至少不用那般分身乏术。
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突然的峰回路转倒叫邓晚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来。
“虽不知你的仇人是谁，但只要我还活着，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不求你任何，我皆为自愿。”
萨仁将所有话说到了前面，为的就是要邓晚安心。在这个偌大的世间，知晓彼此身份的只有她们二人，她想成为邓晚的助力，成为那个不再有任何所求的助力。
独守在漠北这几个月萨仁仔细回顾了一番她和邓晚相识以来的点滴，从邓晚的行事作风和筹谋布局来看，她的仇人绝非普通之人。
可如此年岁怎么会有如此深仇大恨，结合她的家世以及从各方探听的消息，除了这孱弱的身体，她活得能称得上一句幸福美满，不该有如此心境。
无论怎么想都不对劲，直到那日在梅山寺听到住持们论经，她猛然想起那日邓晚和她提起的年岁，脑海突然生出一种极为荒诞的想法。
此刻的邓晚，确切地说此刻在她身体里的虞渐离或许真的不是十一岁的虞渐离，而是来自若干年后的虞渐离。
她饱受折磨、历经万千，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幼时为至亲至爱报仇雪恨。
尽管有些荒诞不经，可萨仁的确这样认为。
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说服邓晚和一般年岁的孩童不同，也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让她信服。
萨仁不会去问邓晚这其中究竟如何，就像邓晚总是守护着她的那份尊严一样。她会为邓晚留着这份体面，待邓晚想说那日，会主动告知。
在那之前，萨仁会不留余力，帮邓晚复仇。
或许上天也是如此安排，不然不会让两个毫无牵绊的人产生关联。
“你想好了？”这话邓晚不止问过一遍，萨仁在心里也问过自己不止一遍，可无论多少遍，萨仁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她愿意跟在邓晚身边，一想到要和邓晚天各一方，哪怕死，她也不想和邓晚分开。
邓晚看着萨仁出神，以为她没做好最终的准备，在心里犹豫，身子往前俯了几分，有些安慰的意味：“你可以不用这么做，你不欠我什么。”
邓晚轻柔的声音让萨仁回过神，看着距离自己如此近的邓晚，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慌乱了几分。可能是身前的炭火太过旺盛，她脸有些不自在地发热。
别扭地往后靠了几分，才细细分辨邓晚刚刚的话，很快反应过来邓晚误解了她刚刚犹豫神色的意思。
“我想好了，你还没回来时我就想好了。”
她有些急躁，铺垫了如此之深，若最后功亏一篑，邓晚不想让她留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此连眉宇都郑重了几分，收起跨坐的双腿，郑重道：“虞渐离，我做这些不仅是因为你帮我复仇，是因为我也很清楚，此刻不是回羌都的最好时机。”
“我相信你会为我安排好一切。但此刻我的事只需要等就够了，而你的，却刚开始。”
“日后你大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会像你对我一般，陪着你。”
轻微顿了片刻：“也会护着你。”
瞧这邓晚仍未松动的神情，萨仁咬了咬牙，不再顾及内心的面子，补充道：“尽管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公主，但若这身份能对你有所助力，大可去用。”
萨仁：“我的就是你的。”
萨仁：“你若愿意，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分你我！”
明明是一段催泪煽情的话，可对上萨仁那一脸舍身取义的表情倒让温情的气氛轻松了几分，邓晚唇角扬着的笑容轻柔地化开，眉眼如水，那无坚不摧的冷寒也逐渐消散。
邓晚重生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从项伯、楚仁、鱼头二、凌七七再到岳老、漱六、扶姬、芜春，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在无数个瞬间给过她不同程度的温暖。
她该多谢苍天的这份安排，让她感受到了上一世不曾感受到的世间温度。
有些人即便渺小，但散发的温暖却盈千累万。
“萨仁，还好有你。”
还好有你，让我觉得这世间不再只有我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