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亲事（二）
虞湛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父亲？”
“我还是放不下心。”虞庭鹤看向虞湛：“湛儿，来迎接的大臣是谁？”
“是监察院左都御史梁文翁。”
“太后的弟弟？”
“是。”
“你和他进京复命拒了你妹妹这婚事。”虞庭鹤声音沉稳，即便是匆忙想出的出路，却也维稳地前后照顾体面：“就说你妹妹病入膏肓，漠北距离京师路途遥远，实难进京。”
“何况当年本就是太上皇和我之间的玩笑话，既没有真凭实据，又没有圣旨诏谕，算不上指婚。”
“父亲你是想......”虞湛有些震惊，从没想过一生光明磊落的父亲能想出如此方法。
“不可！”萨仁看向虞庭鹤：“父亲，我这几年身子情况军中将士有目共睹，很难说军中没有太后的眼线。”
“一旦有人拆穿，这是欺君的罪名，即便父亲和大哥功劳满身，也保不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萨仁这才明白为何邓晚四年前叫她随性做自己，这人真是每一步都盘算的如此精准。
料到魏国公和虞湛必会不舍，若是还像以往那般安稳待在闺阁之中虞庭鹤这法子也是极好的，可如今，萨仁如此张扬，定是不可行。
邓晚这先机利用的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心中暗暗佩服了邓晚一番，萨仁继续道：“父亲，晚儿在漠北待了这么久的确也想回京了。”
她声音刻意绵软，有些撒娇的神态：“何况只要有父亲和大哥在，京中那些人必不会欺负于我。”
“你不懂，妹妹。”虞湛满脸担忧，妹妹年纪尚轻，做事又按着自己性子，很难跟她解释京师朝局是如何龙潭虎穴，此刻进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先按着父亲说的，装病吧。”他弯下身，扶着萨仁的肩膀，哄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想必太后也不愿让你进京，我听闻她一直有意把自己的侄女嫁给皇帝为后。此时派了自己的弟弟来，万一路上对你有什么不利......”
听到这虞庭鹤眉宇凌厉了几分：“你大哥说得没错，梁文翁这个人品行低劣，在朝中为虎作伥多年，这个时候太后安排他来接你进京，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萨仁拉着虞湛的手放下，声音虽是柔和的，但态度却是极为干脆的：“我是开国功勋魏国公的女儿，是战无不胜虞将军的妹妹，若这点事都要让满门为我冒险，我对得起这堂堂国公府三小姐的名号吗？”
见虞庭鹤仍没有松动之意，萨仁继续道：“父亲，女儿总是要进京的，现在回去至少还能有和皇帝这亲事护住魏国公府满门，若是日后回去，错过这个时机，不仅得罪了背后挑衅的这些人，更是连皇后这个身份都没有了。”
“那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到萨仁的话虞庭鹤有些难以置信，双眸难以压制地溢出对女儿的欣赏之色，即便年纪还轻，可他却从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刚勇劲。
“父亲请放心，女儿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如今也已到了及芨之年，定能护住自己。”
“何况还有父亲和大哥。”
“你当真想好了？”虞庭鹤问。
“我想好了父亲。”萨仁上前，走到虞庭鹤面前：“只是此去京师不知何时还能回来，想多住几天，陪父亲和大哥过了端午再走。”
“妹妹，进京绝非你想得这般容易。”事已至此，劝无可劝，虞湛叹了口气，眸中红了眼眶。
他就这么一个疼到心尖上的妹妹，此行背后的血雨腥风，他妹妹不知，他看得却真切极了。他宁愿真刀真枪地和那些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干一场，也不愿被动地拿自己妹妹去冒险。
“我的晚儿长大了。”虞庭鹤心里五味杂陈，站起身轻轻抱住了萨仁，粗糙的手掌拍着萨仁的肩膀，边拍边道：“是父亲不好，没能护住你。”
不是一句什么特别的话，可在与生父莫日根死别后，却是萨仁第一次听到和父汗曾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鼻头发酸，眼眶不自觉地噙满了泪水，用力回抱住虞庭鹤，把头深深埋进虞庭鹤怀里。
感受到衣服的潮湿，虞庭鹤拍动的手微微怔了片刻，心脏颤动地厉害，连带着手都有些难以控制地酸麻。生生咽下喉结的酸涩，轻声叮嘱：“进京后不要怕，你母亲、二哥、两个姐姐都会照顾你。”
“若是朝中有人为难于你也无须刻意忍着，告诉父亲，父亲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萨仁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几乎只能自己听到：“多谢父汗。”
虞湛背过身子，抹开眼眶泪水。
梁文翁下午进了梅州城，在城门迎接的只有大将军虞湛及驻守梅州城的部分将士，场面不算大，但按着官位级别，也算不上慢待。
可从京师一路被捧着顺风顺水走过来的梁文翁自然是瞧不上这迎接的场面，毕竟自己此时地位如日中天，加之又是太后唯一的弟弟，魏国公不来迎接，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何况太后临行前交代，让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阻止虞渐离进京，眼下不为是个导火索。
想到此，梁文翁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干脆马车都没下，隔着帷裳阴阳怪气地和虞湛说了几句话，借着舟车劳顿身体劳累难以下马为由，给了虞湛一行人硬邦邦的下马威。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在将军府里的虞庭鹤耳朵里，本就因疼惜女儿不舍将她送入京师，此刻梁文翁这个下马威正好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枪口上。
他平生最厌与小人打交道，而这梁文翁却是个小人中的小人。他在城门明面折得是虞湛的面子，内里折得还是他的面子，若不做些回应，还怎么管这些将士。
虞庭鹤难得没有和旧日一般礼待京师贵客，过往无论何人来此，为着遥远的路途他都必会给上极大的脸面，今日，他便不给了。
直接让符叙吩咐庖屋将接风的荤食都换成了素食，以清粥为食，萝卜为菜，清淡通气最宜解舟车劳顿之疾。
而他自己也懒得露面，既然梁文翁装病，他自己也装起了风寒，闭门不出。
以防明面上闹得太过难看，也为防梁文翁整日催他进京诸事，虞庭鹤干脆安排虞湛带着梁文翁将这漠北周遭的几个洲城都转了转。
有着梅州城外梁文翁给虞湛一行人的那份难堪，后面去的不管是哪个洲城，都堪比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