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怪癖(二)
可沈阁老喜欢幼女这事不太光彩,私下里传得惊天动地,明面上还算都顾及着脸面。所以即便沈阁老看中了谁家的幼女,也都不会明媒正娶,顶多为着阁老的身份,让手下的人给些好处,算是弥补。
有人愿意吃着哑巴亏也就认了,有人不愿吃着哑巴亏就会想法子闹,而善后这些事的人自当也是梁文翁。
他人不聪明,可阴招用得极好,威逼利诱挨着个的用,不管多硬的骨头,他都有法子不牵扯到沈阁老一点,利利索索地善好后。
这么多年只出过一个岔子,也是唯一一个。太常寺卿姜广志二女儿在上元节和一家人出去看花灯时被梁文翁趁乱掳到沈府。沈阁老见女子不从动了刑,伤口过于骇人,没法子再完好无损的把人送回去,梁文翁只能深夜把人带到城外,营造出草寇见色起意之举。
谁知这女子胆色过人,还没到城外,直接不要命地跳下了马车。
人头攒动,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骤然出现,引起了不小骚动。四处寻她的家丁闻风而看,当即就瞧出了那是自家小姐。
太常寺卿女儿被带回府邸时,身子被折磨的已经不成样子,再加上坠马,断的断,折得折,撑着最后一口气让父亲为自己讨公道。
太常寺卿本就是个文人,因着管着礼乐、社稷、宗庙丧葬等事素来挂在口中的都是三纲五常的礼仪之道。如今自家女儿碰到这事,一向不爱与人争辩的他连上连七封折子。
可所有折子都要先在内阁披红,他的满腔忿恨,一个字一句话都没传到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
这事在朝堂之上是被压下来了,可民间却因沸沸扬扬传开了,一时间沈阁老的名讳在百姓口中翻来覆去品嚼。沈钟熹大发雷霆,当日晚上,太常寺卿家里就出了事。
那下场太过骇人,满门女眷扔进妓院,满门男丁暴力净身,动作之快,手段之狠,让人查无可查。
当年此事一出,京师城中满城风雨,百姓被蒙在鼓里不知所以,可朝中地位显赫之人皆知是谁的手笔。自此无论谁家的幼女被看上,受了多大委屈,都不敢再反抗一句。
甚至有人为了加官晋爵还主动舔着热脸,亲自把自家的幼女送过去。
人一多,当面挨个看是来不及的,梁文翁就想了个法子,谁家有幼女便叫人画出来,一来沈钟熹喜欢书画,二来他还能借此大捞一笔。
可偏偏就那么不凑巧,有人浑水摸鱼把他自己的庶出女儿画像趁乱放了进去,许是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一时半会查都无从查起。
更凑巧的是沈钟熹还偏偏看上了他的庶出女儿,尽管是庶出的女儿,可沈钟熹对待那些幼女的方式何等残暴他可是有目共睹的,再没感情也不愿意把自家的女儿送进火坑。
就这么拖上了几日,本以为躲过去了,可谁知沈阁老让他去趟太原,回来沈阁老却把自家女儿弄到手了。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能苦口婆心让太后给沈钟熹施压,把自己的女儿娶为正妻。
沈钟熹发妻曾是先皇姐姐柔华公主,生下儿子沈晦后身子一直虚空,拖着病体坚持了六年,乾贞十六年去世。自去世后沈钟熹再没续弦,虽然小妾不少,可亲近之人都知道,他忘不了发妻。
如今太后让他娶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做妻,不要说沈钟熹不同意,就是沈晦也绝不应允。为着给太后一个面子,沈钟熹点头纳梁文翁女儿为妾。
这正中梁文翁下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嫁给内阁首辅做妾已是高嫁,之所以提做妻,是因为妾是退路,人总会不得已时退而求其次,若最先就提了妾,那这退路也就是白白损失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这条件谈到如今的地步已是满意,他和沈阁老关系也算更近一步,但好说不好听,即便自己的确是赚了,可从别人嘴里听到,还是让人厌烦。
见梁文翁脸色青红交加,虞庭鹤唇角笑意更甚,端起酒碗冲梁文翁的方向遥举了举:“我远在漠北,这喜酒是喝不上了,只能借此酒祝梁大人爱女和沈阁老同心永结,百年好合!”
梁文翁思绪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他只娶了一位小妾。正室和妾室分别给她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家本最是乖巧,可他家中的这两个无论是哪个都不让他省心。
嫡出女儿梁君卿相貌平平,性情又沉默寡言,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颇具才气,十岁就可吟诗作画。若在才女一项上培养也算能轰动京师,可偏偏性子执拗,不愿抛头露面,日日守在闺阁之中吟诗写词。
普通诗词也便罢了,写得却都是歌颂萧怀昭的诗词,不知这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怀昭种下了情根,竟到如此地步。
因着别扭的性子,也因对萧怀昭过度情根深种,梁文翁对于太后让自家大女儿梁君卿嫁给萧怀昭他一直是不愿意的。
如果不是太后的交代,他宁愿让魏国公的女儿嫁给那傀儡皇帝。
而这二女儿梁君茹虽是庶女,但性子活泼,容貌也不错,只是与梁文翁也不亲切。尤其自打知道要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便日日寻死觅活,哭天喊地地不知在房中挂了多少条白绫。
眼下两个女儿的婚事都不尽他心意,可也不知该怪谁,能怪谁。
虞湛掩下笑意,看向僵在那里的梁文翁,提醒道:“梁大人?”
梁文翁唇角抽搐了一下,眼眸闪过一丝狠意,端起酒碗:“那就多谢国公了。”
双方话里藏刀的气势没让这夜宴坚持太久,聊完启程出发的时间,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匆匆散席。
梁文翁住在原来蒙吉在梅州城的府邸,距离虞庭鹤的将军府隔了半条街。刚走进房门,梁文翁的脸就黑了下来,忍了一晚上的气此刻是半点都难压制。
强忍着掀桌子的举动走到窗边,目光在房中环绕了一圈,不耐烦地问:“人呢!!!”
等在房中的杀手从跳下房檐,看了眼梁文翁的脸色,不愿多说再撞枪口,直言道:“今晚动不动手?”
“动!”梁文翁叉腰转过身,痛恨的表情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也该见见世面!”
“怎么个世面?”杀手简明扼要:“直接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