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调虎离山

手指勾着面具眼睛镂空的位置，瞥见盒子里还有张字条。

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这是第一个条件。”苍劲流畅的笔锋乍看上去像是男人写的字，可偏偏糊弄不了布日固德，他比谁都清楚，这字出自谁手。

“唐雁，你可还记得当年救你那人？”

面前的孩子点头，回想当年在那满是流民的偏僻小院，若不是恩公带他走，恐怕也会和那冻饿死的阿翁一样，再无前路。

即便恩公一走多年，可关于她的记忆，唐雁却丝毫不曾忘却。

“这字就是她写的。”布日固德将字条递给唐雁：“写得如何？”

“好。”当年邓晚匆匆回梅州城，布日固德为了让她两年后能回来，不仅留下了南定，还留下唐雁和那只雀鸟。和邓晚有关系的，能牵绊住她的，布日固德都尽力留了下来。

唐雁性情活泼，为人机灵，虽然年岁小，可做事利落，布日固德很喜欢这孩子的性子，又或多或少因为邓晚的原因，这几年一直让唐雁跟在自己的身边。

唐雁知道布日固德一直在找恩公，从他的角度来看，可汗就是一个十分疼爱妹妹的哥哥，不忍妹妹在外吃苦流浪，所以想尽办法接她回羌都过平稳安定的日子。

当然，这只是唐雁最开始的想法。改变他这个想法的是在两年前那场梅山寺劫持魏国公三女儿那件事上。

那是唐雁第一次见到一向运筹帷幄的可汗冲动狂躁，因盯着魏国公三女儿身边的暗卫派人来报，说三小姐虞渐离在梅山寺一次醉酒中喊了邓晚的名字。

喊名字并不要紧，毕竟邓晚最初在晋国军营女扮男装埋伏好几年，不管是在虞湛手下学弓还是冒险给虞渐离采药，这都足以说明邓晚和魏国公一家关系匪浅。

要紧的是，暗卫说在虞渐离叫了邓晚的名字后，清楚地听到了有个女子的声音回应。因为很轻，加之又怕被人发觉，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附近埋伏。可埋伏了多日直到虞渐离离开梅山寺也没瞧到另一个女子出来。

尽管只是细微的线索，尽管可能存在着听错的可能，尽管已经过了半个月，可布日固德一刻钟都等不了，他得知消息当即处理好了政务，连夜乔装快马前往梅山寺。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虽然没有见到邓晚，但被射穿的面具，手腕上的箭孔，都印证着，和邓晚有联系的那个人，是虞渐离。

得到这个消息的布日固德大喜，回去后也不急于拿南定威胁迟迟不出现的邓晚，因为相比南定，或许萨仁才是邓晚如今的软肋。

接下来的这两年即使布日固德和邓晚并没相见，但两人手底下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搜寻和阻拦，你来我往间隔着层层山峦，这种将要触碰又触碰不到的距离让人跃跃欲试，更让人流连忘返。

不知邓晚是否喜欢，但布日固德十分享受。

他喜欢和邓晚这种无声的较量，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牵绊，让两人靠近又远离，或许该称得上一句欲拒还迎的交锋。

“可汗，恩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唐雁看着布日固德的表情，唇角带着细微的笑意，瞧不出开心的意味，但却也不像生气。

“我欠她三个条件。”布日固德转过身，看着窗外浓浓夜色，不紧不慢地启唇：“她这是叫我不许生她调虎离山的气。”

“调虎离山？”唐雁越听越乱，明明从羌都启程时，可汗说要带他来见恩公的，还让他想一想见到恩公说些什么话，可眼下看着手中的纸条，再品嚼可汗的话，像是......没忍住地问了出来：“此行是见不到恩公了吗？”

“不仅见不到你恩公，回去连你叔公也见不到了。”

唐雁啊了声，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月余前布日固德京中的暗线传来消息，晋国太后下旨要接虞渐离回京师与皇帝萧怀昭成亲。得知这消息他便加强了守在虞渐离身边的暗卫人数。经过这几年暗卫传来的虞渐离点滴，他已摸出了些许门道，以虞渐离的性情或许会找邓晚商量。

不出他所料，暗卫果然传来消息，说有人听到了服侍虞渐离的侍女和虞渐离的谈话。

不多不少，正是那后半句“三小姐务必都要拖延到过了端午。”

这话一出，布日固德便有预感，邓晚必会在虞渐离进京之时与她见上一面。为了万全之策，布日固德自是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些法子加持，万一邓晚不来亦或是邓晚来了又逃，岂不是让他白等。

谁知上天助他，送来了梁文翁这个脑子秀逗的人，找死地想要对魏国公三女儿下手，尽管这对女子来说是个让人唾弃的极为阴险的小人招数，可却的的确确给布日固德提了个思路。

布日固德这几年不是没想过对虞渐离动手，甚至夜深人静想到邓晚如此诓骗他时，他恨不得把和邓晚所有有关的人都一一杀了。可片刻冲动后回归后的理智都会强烈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昏做出不可更改之事。

虞渐离不能动，不是因为害怕邓晚恨他，布日固德根本不在乎邓晚怎么想，他怕的是虞渐离出了什么事，魏国公不会饶他。

魏国公不仅是魏国公，魏国公代表的整个驻守在漠北的军营，代表的无坚不摧的晋国。

好不容易平稳的羌都，他不会因为邓晚一人傻到冒险，丑态出过一次足矣，再出，便不会有回旋之地。

当日虞渐离没有将他的劫持告发，说白了，他也清楚是邓晚卖了他一个人情，因为邓晚也不想羌都和晋国走到对立之面。

那些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些吃苦受罪的百姓，那些尸横遍野的将士，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如今羌都的和平有多来之不易。

所以这么多年，他因身份和百姓掣肘，始终没法真正光明正大地寻找邓晚。

眼下既然梁文翁想动手，他正好可以隔岸观火，待邓晚出手相救之时，坐收渔利将邓晚瓮中捉鳖。

谁知，谁能想到，自以为棋高一招，早早守在隔壁等着邓晚，结果邓晚直接端了他的‘老巢’，就这么干干脆脆地把南定救了出去。

唐雁倏地打开房门跑向隔壁，只见房门半掩，他小心推开，迎面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拿袖子捂住了口鼻。

跨过地上凌乱的衣物，走到床榻旁边，瞳孔不由控制地瞪大，吓得连捂嘴的手都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