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祥瑞
兴高采烈的梁横哪里瞧出义父如此深重的心思,一心看着远处的马车,待到跟前才发觉义父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
笑着开口:“那个位置正好,义父你就站那儿!”
这话一出,梁文翁即刻环顾四周,堤防埋伏的弓箭手。
“义父,看看这是什么!”
马车帷裳被梁横一把掀开,只见马车里放了个木笼,里面关着一只尚在幼年的小鹿。体型不大,毛发柔顺,通体黄褐色,臀斑淡棕色,嘴唇周围及下颌呈白色。
“这是白唇鹿?”梁文翁激动地上前了几步,细细观察着马车里的幼鹿,他没看错,是白唇鹿。
“义父好眼光。”梁横对梁文翁的反应十分受用,梅山寺一事他是第二日下午才知道被搞砸了,当晚他在青花阁被歌姬灌得酩酊大醉,翻云覆雨间哪里还管得上其他之事。
梁文翁手下的人过来传话,即便没亲眼目睹,但听着传话之人的口吻,也知梁文翁气极了。为着弥补,他一边调查当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一边想着补救的办法。
青花阁那夜陪她的娘子瞧他不悦,想法子逗他开心,无意间同他聊起,说有人在梅山看到了一只白唇鹿,若是将它捕来送礼,定能冰释前嫌。
正逢那日傍晚,杀手头目来讨要余银,梁横暴燥如雷,双方兵戈相向,差一点动手时,青花阁小娘子左右逢源,说服双方。
只要杀手头目能帮梁横找到这只白唇鹿,梁横就可以给他结清剩余的银子。杀手头目也是畅快人,尤其面对着一个娇嫩的小娘子,声音都温和了几度,卖给了小娘子几分薄面,应了梁横的提议。
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寻了七日,竟真被那伙人找到了。
梁横付了一大笔钱财,又给那小娘从青花阁赎了身,带着她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
“瑶光散为鹿”,瑶光,即祥瑞之光。”梁横咧嘴笑得更加夸张:“义父,儿子可是送了您一个祥瑞啊!”
梁文翁板着一路的脸色终于也笑了出来,太后迷信扶乩问卜,最爱祥瑞,此行没能阻拦魏国公三女儿回京她必会大怒,眼下这只稀世白唇鹿,还当真是可以解他燃眉之急。
届时再让自己的小女儿在沈阁老耳边吹吹风,没准还会不惩反赏。
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拍着梁横的肩膀:“只有横儿最知为父的心。”
幼鹿微鸣,像是感受到了冷意,晃了晃还没长大的鹿角,隐有不安。
一双白皙的手轻抚鹿头,幼鹿顶着掌心蹭着她的紫色衣衫。
“这姑娘是......”
梁文翁的话还没落地,梁横紧忙放下帷裳,他可不舍得自己四千两银子赎出来的美人转手被别人带走,何况这美人又如此称心。
插科打诨地挠了挠头:“自己人,义父,底子干净着呢。”
心事已消,梁文翁也不再和梁横计较,无奈他没有亲生儿子,许多事只能依靠一个义子,也是心焦。好在义子虽浑却也可用。
“回去义父定好好犒赏你。”
“多谢义父。”梁横怕梁文翁对马车中的小娘子动心思,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往回走:“义父,我这马车就跟在你们后面,必不会叫人发觉。”
梁文翁点头:“可得好生照顾着,至少得活着送到京师。”
“放心吧义父,我专门找了驯养的人。”
“此事绝不可让别人知晓。”梁文翁再三交代:“若走漏风声,这祥的祥瑞被别人拿去,我们......”
剩下的话梁文翁没说,但看着他郑重的脸色,梁横也清楚当中要害。
“我知道魏国公暗中派了人,我都小心避着,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看着义子做事突然如此妥当倒让梁文翁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感动。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继续送。
待回到休整之地,正好看到魏国公三女儿走上马车,梁文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启唇:“三小姐。”
随行的丫鬟阳春放下帷裳,冲梁大人敷衍地行了个礼:“梁大人,我家小姐瘾疹未愈,又受了颠簸,此时有些说不出话。”
阳春语气不善:“不知大人有何要事?”
梁文翁赔笑地站在车夫一侧,看着马车遮住的帷裳:“是梁某照顾不周。”
“要不要请随行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阳春冷声冷气:“我家小姐身子如此矜贵,岂能随便一个大夫就过来看。”
马车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像是强撑着要说话,却迟迟没有说出。
阳春担忧地上前一步,隔着帷裳:“小姐,快把许大夫给的药吃了。”说完不忘回头交代梁文翁:“梁大人,我家小姐身子不好,烦请下面的路挑些好走的地方。”
“我们自小生活在漠北,哪里的路能走还是分得出的。”
梁文翁哪里受过一个丫鬟这样的气,但这魏国公的三女儿就坐在马车之中,要是真给他薄面早该开口制止,这么久都一言不发想必丫鬟如此放肆定是她的授意。
这是软刀子扎肉,给他些教训。
关于这三小姐外界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有说乖张的,有说温婉的,有说跋扈的,有说可人的,各路消息汇到一起让梁文翁都有些摸不透这姑娘究竟是何性子。
加上相处这几日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不要提说话,就是这脸到现在也不知道长什么样,都说看人脸色,他这现在连脸色都看不到。
虽然三小姐只是个刚及芨的姑娘,可毕竟她背后靠山庞大,何况这丫鬟说得本来也是事实。
话已然说到这份上了,梁文翁也不想闹得太难堪,现在又有了那只白唇鹿。
他有了退路,心也宽阔起来,不想再吃苦受罪地在路上耗着,早一日到京,便能早一日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为着三小姐,他也不能和一个丫鬟计较。忍下焦躁:“是梁某照顾不周,接下来的路定会好好看着。”说罢梁文翁转头,高声喊了句:“启程!”
日头高照,大批人马再次向东出发,马车轻摇,阳春轻声喊了句:“主上。”
邓晚掀起帷帽,透着不时被风刮起来的帷裳望向浩浩荡荡的车马,唇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