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登徒子
马车停在门前，陆凝烟先下了马车，同任清溪说了几句，而后交代琼华将迎接的众人解散。
任清溪本就是个平静似水的人，即便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也绝不会多问，带着女儿虞馥嫣冲陆凝烟行了一礼，得体地走回内宅。
待所有人离开，陆凝烟这才掀开帷裳，让邓晚下来。
邓晚的住处和上一世一样，在沈府的橘园，西面是书斋，东面穿过抄手游廊就是方池，因着和主院隔了两道垂花门，平日除了来书斋看书的虞砚和喂方池中鲤鱼的丫鬟不会有人前往。
既清雅又舒心。
走过水拱桥，迎面就是她的闺房。
清一色的竹制摆件精巧装点，从插屏到桌案再到架子床皆和幼时喜好一模一样。
“阿娘也不知道你这几年喜好有何变化，若是不喜这般布置，我叫人重新修整一番。”
“晚儿很喜欢。”邓晚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镜台，铜镜里的那张脸比她预想的还要肥肿几分，怪不得先前陆凝烟作出那么大反应。
“这镜台是你二姐着人添置的，说是给你的接风礼。”陆凝烟此话一出，邓晚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镜台，黄花梨雕牡丹花卉纹镜台，中间镶嵌了一块八宝形铜镜，十分贵气典雅。许是自己多看了几眼让母亲以为自己不喜欢这和房中不太搭配的物件。
浅笑着回眸：“二姐心思一向体贴。”
“还有那烛台。”陆凝烟抬了抬下巴：“是你二哥送的。”
“他知道你喜欢看书，特意为你寻的。”
邓晚上前，细细看着烛台，通体白釉锻造，色泽温润透彻，台柱勾勒水纹，承座雕刻莲花，笔直的器身上下衔接。虽只是个小小烛台，但却因着有意地烧制锻造方式，让这烛台显得极为孤傲。
这是白釉莲瓣座烛台，邓晚上一世在书上看到过这烛台锻造的方式，对工艺要求极为苛刻，能做到面前这般工艺的烛台，寻遍整个京师，怕是也寥寥无几。
目光轻柔地化开，不禁想起了首诗，‘归来未放笙歌散，画缄门开蜡烛红’，二哥最懂她的心思。
“喜欢？”陆凝烟看她有些爱不释手。
邓晚笑着点头：“喜欢。”
陆凝烟看着一路安静的女儿难得露出欣喜之色，唇角也不免跟着笑了起来。
还想再说什么，琼娘就敲响了房门：“夫人，三小姐，大夫来了。”
忽轻忽重的脚步声踩在拱桥，邓晚拉下帷帽，跟着陆凝烟走向厅堂。
迎面过来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衫，脚踩麻绳草鞋，手拎药箱的男人。肤色很白，面容清快明亮，唇角挂着一抹吊儿郎当的坏笑。
目光机灵地打量着橘园周遭，瞧到好看的景致会停下步子观赏一二，但偶尔也会嫌弃地撇嘴摇头，咂着嘴自言自语。
琼娘已经尽力放慢步子等了她多次，奈何再好的性子面对这样一个不循规蹈矩的人也是不得其法。
不远的距离，愣生生让厅堂里的三个人等了半盏茶的时辰。
“怎得把他请来了！”陆凝烟神色不悦：“项大夫呢？”
琼娘小声回禀：“二公子说项大夫咳疾未愈，仲景堂现在由小项大夫问诊。”
“一个街头混混，能问什么诊！”
“要看病就我一个，不看病我就走。”项仲景抱怀站在厅堂门外，无所谓的态度像是只要陆凝烟说个不字，他当即扭头就走，干脆得紧。
陆凝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怒气冲冲地张开口，话还没说，就被琼娘抢先挡了回去。
“小项大夫莫恼，我家小姐瘾疹拖了将近两个月，都知你妙手回春，烦请给我家小姐看看。”
项仲景不吃琼娘这套，冲陆凝烟挑了挑眉，在等她开口。
项仲景这人脾气怪得很，仲景堂是三年前才声名鹊起的，在那之前项仲景和他父亲就是在京师城最西面支了一个摊子，生意惨淡，日子潦倒。
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偶然在路上救下了一个胡商，那胡商感激涕零，为报救命之恩出钱给他们开了一家医馆。
一夜之间，这个小摊子突然搬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店面，因着医术高超，没过半年，就已在京师声名远扬。
说起来项仲景的医术是极好的，有些疑难杂症就连他父亲都未必有他处理得当，但偏偏这人软硬不吃，又最厌繁文缛节，整日穿着清寡衣衫，流里流气的装扮衬托得丝毫不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
除此之外，这人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他向来只医治自己想医治之人，若是对方让他看不过眼，不要说白银千金，就是三跪九叩，他也是不去的。
琼娘暗暗扯了下陆凝烟身后的衣衫，为着不让她发作，小声劝诫：“夫人，当务之急还是小姐脸上的瘾疹，若是中秋夜宴之时还未好全，怕是宫里那位会见怪。”
陆凝烟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她最不愿受人威胁，可放眼京中，面对这偏门的疑难杂病，除了项仲景，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
“阿娘，女儿这瘾疹已耽搁良久，小项大夫如此年轻，怕是难以医治。”邓晚抬手挽住陆凝烟，轻声启唇：“烦请阿娘为女儿再换个大夫。”
“你说什么？”项仲景听闻这话叉着腰就走了进来：“你看不起我？”
邓晚微微摇头：“我这身子素来不好，不是什么大夫都能医治好的。”
“那些大夫怎么可能和我比！”项仲景作势就要拉邓晚的手，琼娘吓了一跳，觉得不合礼数，紧忙往前迈了一步。谁知项仲景眼疾手快，提前伸出一只脚，横跨着转身，当即挡住了陆凝烟和琼娘。
“要是想让我给她看病，就不要过来。”
“你！”陆凝烟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怒吼：“放肆！”
项仲景握着邓晚手腕，还没调整成把脉的动作，顽劣地冲瞪眼的陆凝烟眨了眨眼：“这就放肆了？”说着他猛然凑近邓晚的帷帽，故意不掀开，借着缝隙往里看。
这姿势过于暧昧，再加上他那轻浮的举动，活脱脱像个登徒子。
“琼娘！！！”陆凝烟吼着正在抱拦她的琼娘：“放手！”
项仲景的脸距离邓晚并不近，又隔着帷帽，只是从身后瞧着总觉得要触碰上一般。他有意惹恼陆凝烟，为得也是出先前陆凝烟说他那些话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