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暗戳戳
“宫里的人安排进去了吗?”邓晚放下医书。
“安排进去了,只是沈晦的人盯得紧,不敢贸然暴露。”
“萧怀昭最近如何?”
“还在麓山行宫。”阳春道:“日日坐在烟雨楼旁垂钓,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
烛火的气味有些刺鼻,邓晚点了熏香,看着从薰笼镂空里飘散出来的香烟微微出神。
“太后已下了懿旨,让他八月初十务必回京。”
好闻的木质香气席卷周身,邓晚沉浮的心境也静谧了片刻,她迟迟没说话,就这么过了好久,她才不紧不慢地问了句:“萧怀昭去行宫多久了?”
阳春想了片刻:“算起来应有三个月。”
话音落地,阳春目光微动,从麓山行宫到京师快马用不了半日就可进京,若是不怕颠簸还能再快上半个时辰。
可萧怀昭只是个胆小懦弱,沉默寡言的傀儡皇帝,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从行宫不顾太后眼线前往京师最出名的烟花柳巷之地。
这说起来总是有些不符合常人逻辑。
“您是怀疑那男人是萧怀昭?”
邓晚未语,神色出奇的平静,阳春久在邓晚身侧,清楚这样的平静意味着什么。若说别人的愤怒和生气是通过大喊大叫拳打脚踢来呈现,那自家主上却完全相反,不惊不怒,平稳似水,乍看毫无波澜,实则这种平静带着一份强控理智与极限摇摆的失衡,只要天平稍有倾斜,便会万劫不复。
她亲眼见过的邓晚失衡后的一箭封喉,血溅当场,不留丝毫余地。
阳春不敢多言,神色没由来地也跟着紧张,小心退出厢房,一边想着抓紧把院子里监视的人查出来,一边想着再给扶姬去几封叫她快马加鞭赶来的信。
另一头沈晦私宅,岳珂站在廊下,身后跪着一身夜行衣请罪的暗卫,气氛不算剑拔弩张,只是那跪地请罪暗卫脸上的惧怕之意太过显眼,衬得正在书房里看画的那人显得过于不近人情。
坦白说,要是将屋里屋外一分为二尽数隔绝,那不管是暖黄色的烛火还是月白色的宽袖长袍亦或是男人脸上不时看桌案上画作下意识浮现的笑意,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
偏偏,他不经意的抬眸,那周身不怒自威的气质尽数昭然,让人无法忽视。
“大人,是小的不好,暴露了身份......”暗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等待的时间越久,越像是一种难以承担的凌迟。为此,在心理和身体双重的煎熬下,他早已忘了岳珂交代他的不要多说,只跪着即可的应对沈晦之策。
迫不及待地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个哑巴,这样就不会在橘园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沈晦低垂的眉眼再次抬起,望了岳珂一眼,岳珂手起刀落,身侧跪地之人倒地而亡。
“长乐坊的消息递过去了?”沈晦将桌上那装裱好的画小心卷起,右手烫伤的地方耽搁太久,为着加快好的速度他直接将水泡用针硬生生挑开,此刻被涂抹了药的白色布条包着。
大幅度动手整个手掌会有火辣的刺痛,他却丝毫不予理会,像是没受伤一样,似乎对于他还没好全的右手,面前的画小心对待才更是要紧的。
“递过去了。”岳珂回道:“长乐坊的人已经去查了,最迟明日就会知道那男子的身份。”
沈晦手上的画已经卷好,他站起身放到画筒,冲岳珂唤了句:“进来吧。”
岳珂知道沈晦这是不怪他安排的人在橘园露馅的事了,将刀上的血擦在倒地男人的身上,迈开步子走进书房。
平日里关于橘园的动静都是他监视的,今日从六月扬州楼对面的茶肆回来,沈晦便让他去把萧怀昭夜逛青楼的事捅到三小姐面前,所以才临时找了个相对靠谱的人代自己去橘园。
谁能想到,就一次还露馅了。
走进书房,瞧见沈晦的情绪已然没有在茶肆那般低沉,想来应是萧怀昭这事他办的还算利落,当时沈晦吩咐他做此举时,岳珂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着长乐坊暗线大动干戈的反应,他隐约猜到,这是自家公子在为三小姐诓骗他及不来赴约的报复。
这般行径并不符合沈晦的常规做派,尤其是再想到他在朝堂之上的手段,和此刻简直天壤之别。
不过凡是涉及到魏国公府三小姐的,自家公子总是和平日不太一样,他也习惯了。
廊道有脚步声传来,是沈宅的家丁八方,岳珂敛声,走到门外。
八方年纪不大,幼时就在沈府照顾沈晦,后来沈晦十八岁后单独开府,八方就被沈晦一并带了过来。沈晦的私宅没有丫鬟小厮,素日只有沈晦、岳珂和八方。
八方为人性格活泼,做事勤快,十分知冷暖,沈宅上下皆由他料理。沈宅不大,一个人打理却也勉强,沈晦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但不喜欢陌生人,好在还有八方,沈晦偶尔被沈钟熹留在沈府时,八方便会拉着岳珂一起打理沈宅。
岳珂多半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但架不住八方喋喋不休,将沉默寡言的岳珂说得头痛欲裂,索性得出经验,就是面对八方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反驳,一切照做。
从书房门口等了一会,八方才拐过廊角,看着抱怀站着的岳珂,咧开嘴笑着揶揄:“岳珂,别人都是狗鼻子,你是狗耳朵,这么远就能听见我走路的声音。”
岳珂一向对他夹枪带棒的话置之不理,待他走到跟前:“公子在忙,有什么事?”
八方个子没有岳珂高,踮脚往里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沈晦的身影,推开岳珂的挡在面前的身子:“公子不在?”
岳珂常年习武,看起来瘦弱,却实在有力,岂是八方这样看起来又矮又小又没什么力气的人推得动的,尝试了几次无果,索性他干脆抓岳珂的腰腹。
别的不行,剑走偏锋八方十分拿手,岳珂最怕痒,没几下就板不住了脸,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半推半就地给八方让了一半的身子。
没人遮挡,视野一下清明,八方看着从卧房走出来的沈晦短暂地愣了下。沈晦只爱穿白,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此刻却正儿八经地换了一套窄袖纯黑外袍,周身气场与黑色不谋而合,乍一眼瞧上去,目光都不自觉亮了几分。
“公子,你要出去?”八方问。
沈晦点头:“找我何事?”
八方收回目光:“刚刚府里来人传话,阁老让您明天回府里商量下娶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