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无限纵容
是夜,邓晚久久未眠,她有种预感,沈晦还会再来。
不出所料,书斋的檐廊上缓缓走下来一人,仍是傍晚的白衣,丝毫没有因惧怕别人发现而做任何乔装。
步子闲适,周身自然的气场像是在逛自家的宅院,走到推开了一半支摘窗的檐廊,停下脚。
邓晚正在伏案作画,神色极为专注,她没戴帏帽,脸上的隐疹也全然消失,白日盘起来的发髻因即将就寝梳洗后直接披散,为着垂下的青丝不沾染笔墨,随手择了一支竹簪微盘一半以做固定,没再任何多余的珠饰,举手投足皆是清纯静好。
似是察觉到窗外有人,她提笔勾勒线条的动作有意慢上了几许,悠悠开口:“沈大人夜闯橘园,这是要做万人嫌的登徒子?”
沈晦勾唇不语,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到桌案的画上。是一幅人物图,画得是送子观音,邓晚画画不喜太多颜色点缀,最爱淡色交映,观音额间一点红,衬得整个画作大有破画欲来之感。
“听闻沈阁老不日就要娶亲,为这感念沈大人一直暗中为我做的一切,总该备份贺礼。”邓晚放下笔,抬手轻轻扇抚着宣纸上未干的笔墨。
待墨干了,抬眸看向沈晦:“这幅送子观音,如何?”
邓晚脸上很少出现如此咄咄逼人的表情,所以骤然看上去会和她素来清冷稳重的样子有些格格不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份咄咄逼人里还带着些无法言说的小性子。
沈晦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唇角的笑意忽地大了几分,认真地点头:“这贺礼很好。”
邓晚被他坦然地接受倒是噎下了接下去的话,索性也不愿再开口,垂下头整理刚刚作画时用的文房四宝。
被人如此冷着沈晦并没太大反应,他不是个温吞的性子,但对于邓晚,他不愿操之过急,最好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将猎物堵到自己铺织的牢笼中,退无可退。
起风了,新栽种在墙边的沙枣树枝干还有些薄弱,似有些经受不住如此劲烈的夜风,眼看着靠近垂花门那棵大有和土壤分道扬镳的迹象。
沈晦迈开步子,还没等靠近,就见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邓晚快步上前,拿起一旁的铁锨挖土加固。
她动作轻缓,却十分有力,没几下摇曳的沙枣树便稳固地扎在土壤,仿佛刚刚那准备随时和夜风私奔逃走的是另外一棵沙枣树。
将铁锨放到原位,她偏眸看了眼始终站在一旁的沈晦,打量了下他的右肩,直接去了亭榭。
亭榭四面通风,相较先前的狂风此刻已算极为和缓,可邓晚出了汗,为着不受寒,还是转了下身子。
不知沈晦是故意的,还是身上的箭伤泛痛,他并没落座,站在邓晚身侧的风口上,的的确确替她挡了许多冷风。
邓晚挑了下眉,拿出竹青色帕子擦着掌心汗珠,边擦边看着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沈晦。
“沈大人漏夜而来,可是有事?”
邓晚肤色很白,手指纤细,常年练弓指腕十分灵活,她有把玩东西的习惯,过往都爱抚弄此刻戴在头上的那竹簪,眼下竹簪不便,她就将手帕翻来覆去地堆叠、铺开再堆叠。
沈晦盯着那灵活指腕,想象着昨夜是如何拈弓拉弦。
“右肩中了毒,想问三小姐讨些药。”
“那沈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小项大夫不在橘园。”邓晚换了个动作,懒懒地抬起一只手腕倚着脑袋,垂下的青丝迎风漂浮,不时划向沈晦的衣角,靠近之时,连带着木质香都像是成精一般慵懒地席卷他的周身。
“这毒别人怕是解不了。”沈晦将目光从邓晚的手上移到白皙的脖子,到微红的双唇,再到略带风情的眉眼。
目光中有隐隐压抑不住的迫切,今夜邓晚摘下帏帽便足以说明,邓晚不打算在他面前再做任何乔装,坦诚相待,开诚布公。
按理说她该有无数话要问,可却一句不提。反而刻意欲擒故纵地换了着装,有意诱着他。
此举无非是察觉出沈晦待她不同。
说白了,这是邓晚的最后一个筹码,如果被她发现出沈晦对她有其他心思,那她会不择任何手段来将这局将要崩死的棋局力挽狂澜。
她在赌。
而沈晦,愿意成全。
西风再起,方池里的水被吹散的柳叶荡起涟漪,犹如邓晚猛然被亲吻的唇瓣一般,猝不及防地迎接这场狂风的席卷。
沈晦的唇很暖,甚至带着灼意,轻覆着邓晚紧闭的唇角小心啃咬,不重,却强硬地犹如攻城略地得胜后的将军,在仔细丈量着自己的城池。
邓晚有些呼吸困难,却并没急于推开沈晦,目光微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晦的反应。
人会说谎,眼睛不会。
邓晚清楚地感受到了沈晦对她非同寻常的情意。
虽不知这情意因何而来,但至少此刻,她找到了破局之策。
一声窒息的阵咳打破这绵长的亲吻,沈晦站直,任由邓晚佯装。待她不咳,沈晦弯下腰,盯着邓晚泛红有些肿起来的唇瓣,用拇指轻擦,柔软的触感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思绪再次破土而出。
往前贴了半寸,他的唇与邓晚几乎只有一指之隔,轻碰着邓晚的鼻尖。
邓晚面对着即将再次覆过来的唇往后躲了几分,伸出手轻抵着沈晦右胸,声调轻勾:“沈大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沈晦肩膀猛然受痛,包扎的伤口因着邓晚的力度浸染了血迹,经风一吹,周遭都隐有着血腥气。他并不理会,任由邓晚故意而为的抵着,继续俯身凑近,盯着邓晚的唇,再看邓晚的眼睛,轻笑着唤了声:“邓晚。”
沈晦叫的邓晚和旁人不同,音色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语调,像是一种十分亲昵的小称,让人觉得似有无限纵容。
他紧接着又说:“你既已开诚布公,就该知道我的本意。”
邓晚身子往后倒,推着沈晦的手也加重了力气,只是若再往后仰半寸,她就要跌下石凳,为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索性直接松开了抵着沈晦的手。
沈晦早已将她心里那点盘算尽收眼中,不仅人没倒下去,直接拦腰把邓晚从石凳上抱站了起来,有意缩短着两人距离,左手环着邓晚腰身,右手负于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