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双掉马甲
在体形上两人是没什么可比性,但现在沈晦肩上有伤,灵活度自是没有邓晚利落,她抬手做出欲勾沈晦脖子的动作,待到肩膀之处,毫不留情地拿藏在袖中的匕首刺了上去。
这动作太过突然,加之持刀人眉目传情,勾的人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生生挨下这一刀。
利落拔出,邓晚转身离开亭榭,待和沈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冷然开口:“沈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向你妥协?”
沈晦右肩上的血浸染了白色外袍,大片的鲜红在这并不明亮的夜色里看着不算刺目,只是血腥气愈来愈重。他忍痛转过身,看着一脸防备他的邓晚,唇角漠然地低垂了几分。
“就凭你知道我的身份?”邓晚手上的刀还残留着沈晦身上的血,她拿起帕子擦净:“还是用你那权势滔天的权利威逼利诱?”
沈晦不语,忍痛迈开步子。
“别过来!”邓晚冷喝,看着逐渐逼近的沈晦,她犹豫了片刻,跑向厢房。
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把长弓,她站在檐廊已拈弓拉弦,对着已经走上拱桥的沈晦警告:“沈仲谨,我再说一次,不要过来!”
沈晦闻声停下步子,因着距离,邓晚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从低沉的声线里听出了几分落寞。
“若如此能让你解气,大可放箭。”说完沈晦继续迈开步子。
一支箭矢迎面而来,沈晦毫无躲闪,正中他还未痊愈的右肩,钝痛让他猛然向后退了一步,他调整着呼吸,不改面色,用力拔下插在胸口的箭,攥在手里。
第二支箭换了角度,射在他的左胸,尖锐的箭簇插入筋骨,骤然间浑身的脊骨都在一瞬间僵麻,沈晦右手使不上力气,用了许久才将插在左胸上的箭矢拔出。
第三支箭射在他的腰腹,羊脂白玉镂雕转心佩一分为二,坠地发出清脆声响,沈晦失血过多,脸色已然惨白,他拔出箭矢后跪地捡起碎开的玉佩,小心放进衣袍。
那矜贵的白色衣袍此刻已斑红一片,途经之地皆有血痕,明明已寸步难行,但他却仍没丝毫惧怕钝挫之意,满眼望着邓晚。
那目光坦诚热烈,直白地让邓晚无所适从,只能开弓一箭又一箭的放出去,直到第五支箭射完,沈晦拔下右腿上那支箭,强撑着站在邓晚面前。
将手里的五支箭重新递给邓晚,惨白的脸微勾起了唇:“解气了吗?”
“没有的话,继续。”
邓晚用手打乱沈晦递过来的箭,冷目瞪着他:“杀你一百次我都不会解气!”说完邓晚转身回房,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沈晦拉住了手腕,他身上有伤但力气不小,借着攥在邓晚身上的力道往前挪了两大步。
背对着抱住邓晚,无论邓晚如何挣扎,他都犹如感受不到痛一般禁锢着她:“我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但你傍晚和丫鬟说要去见萧怀昭,我怕你会重蹈覆辙。”
“你果然在监视我!”邓晚自知挣脱不开,不再白费力气。
沈晦见怀里的人安静下来,用下巴蹭了蹭邓晚的头发,无意中碰到了当年他在羌都送她的那支竹簪,涌上心头的都是酸涩的情绪:“你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沈晦说出邓晚的心思:“你想试探我对你有没有情,所以穿了这单薄的衣袍,戴上了这支竹簪。”
他说得很慢,甚至因伤口不时往外涌出血液速度的钝痛让他思绪有些不够清明。
“你怀疑这几年背后在你多次命悬一线时帮你的人是我,所以才对我毫不犹豫地动手,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像对别人一样致你于死地。”
“我若动手,说明我只知道今生之事,对你所做种种皆是另有企图,不图你,图得或许是你背后的魏国公乃至整个漠北。”
“我若不动手......”他没继续说下去,无奈地叹了声气:“你胆子太大,总爱赌。”
邓晚先前还在想着用什么法子争夺沈晦的怀抱,现在已经完全因沈晦的话而分了神。
他继续道:“因我刚刚中刀后的反应,你明白我图得不是那一切,至此验证了你早就猜到的一切。”
“继续放箭是惶恐、是警告、更是怨恨,你没有一箭穿破我的喉咙,就是想告诉我,即便我暗中做了这一切,你也不会原谅我。”
“不仅不原谅,甚至因我兀自做得这些更让你厌烦。”
沈晦慢慢抬手,将邓晚转过来直视自己,郑重开口:“我为你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上一世对你有愧。”
邓晚思绪万千,沈晦的聪明她早就见识过的,可当这一刻完完全全地摆到明白上,还是让她有些被动地无法呼吸。
挪开对视着沈晦的眼睛,再一次被沈晦抬手强制对视。
“是因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只欣悦过你。”
邓晚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闺阁女子,她经历过婚娶,明白情投意合之时男女水到渠成温情的告白,纵然上一世萧怀昭从未与她说过,可她始终觉得她与萧怀昭是有情的。
眼下沈晦如此直白的话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不知为何,邓晚从中听出了遍体鳞伤的意味,她心倏地沉下去了一块,这情绪来得莫名,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邓晚是在五年前发现背后一直有暗中之人相助的,其实不算明显,只是她心细如发,太多水到渠成的事出现,让人会心生蹊跷,不是所有好运都会降临在一人身上,若有,那定当是人力而为。
坦白讲,在背后这张细密的大网中,若没有沈晦的托举,她不会在短短四年就在羌都和京师站稳脚跟,尽管不想承认,但这份得偿所愿里,沈晦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
这才是邓晚今晚没有一箭封喉杀他的根本原因。
像是看出了邓晚的心思,沈晦咬紧牙关强逼自己清醒,继续开口:“我并没帮上什么,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闯的。”
“我知你不愿依靠他人,尤其是我。”他吸了口气,清楚地感知右腿的血流进了鞋履:“我仅仅派人暗中护你,没再多做其他。”
“沈仲谨,你究竟想干什么?”邓晚眸中情绪复杂,本不想旧事重提,可已然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日后也不会再有这个时机,索性全部说清:“你既然记得上一世的点滴,就该明白我最恨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