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炉火纯青

“人怎么样？”邓晚极快地稳定了思绪。

“关在沈府的私牢里，被折磨的不轻，我们的人偷偷去看过，看守的人不多，若是硬闯能救出来。”

“只是......”阳春顿了下：“这太容易，恐怕是陷阱。”

“扶姬在哪？”

“她在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邓晚点头，她没再说话，坐在杌凳上思忖了许久。再起身，神色间已冷静的有了主意。

褪去衫裙，上衣换成了月白色圆领对襟琵琶袖衣衫搭配香云锦比甲，下裳穿上了竹青色马面褶裙，头梳随云髻，和素日沉稳的风格不同，多了丝少女的俏皮。

衣服换好不久，项仲景便大咧咧地从橘园的垂花门走了进来，他面貌相当神采飞扬，人逢喜事的样子连路过的树都恨不得聊上几句。

远远瞧见坐在秋千上的邓晚，他在还没长开的沙枣树上揪了几片叶子，刚想出言调侃一番，忽地想到什么，把其中一片叶子咬在嘴里，继续眉飞色舞地打量周遭。

邓晚扶着秋千绳站起身，还没张口，便又见垂花门处慢悠悠地进来三个人，分别是公孙磐、虞砚还有沈晦。

她目光极快地闪过一丝意外，正逢这时坐在素舆上的沈晦抬头，不经意间地对视让邓晚有些不自然地重新坐回了秋千。其实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沈晦应该察觉不出她如此微妙的反应，可或许是沈晦背后的筹谋过于手眼通天，骤然的出现，让邓晚觉得，自己刚刚所想的应对之策，又被沈晦洞穿。

“听说你又病了？”项仲景走到邓晚面前，唇角咬着叶子，身子歪倚着秋千架。相较前两次的问诊，这次无论是距离还是行为，丝毫没有半点唐突和逾矩。以至于守在一旁随时想上前动手的阳春都没有用武之地。

见三人上了拱桥，邓晚站起身，往项仲景的位置主动走了几步，项仲景歪斜的身子极快站直，目光往拱桥处瞥了一眼，见三人聊得正欢，无人望向这边，唇角忽地扯了抹坏笑。

抬手勾住邓晚的脖子，在包扎的白绸上左右摸了摸，找到绳结利落地便将其解开，动作快准干脆，丝毫不给邓晚和尚在秋千处的阳春反应。

“项仲景！”公孙磐略带粗糙的声音从邓晚身后传来，项仲景双手抬起，一副得逞的神情冲沈晦扬了扬下巴，再略有委屈地看向公孙磐：“我只是看看她脖子上的伤。”

以邓晚的反应，在项仲景手向她伸过来那一刻，她就能躲开，可之所以如此配合，不过是因为她主动往项仲景的方向走，为的也是让项仲景对她逾矩。

佯装红了脸，一脸娇羞地背过身子，如此反应倒是让项仲景短暂地愣了一会儿，满是不解地低下头：“你怎么了？”

虞砚走到邓晚身前，挡住项仲景垂头问询的目光，柔声安抚邓晚：“妹妹别怕，小项......”

邓晚抬头，含情脉脉地透过虞砚的肩膀看向项仲景。

女子娇羞的目光在早已成年的四个男子眼里实在是过于直白，任谁都能看出那目光中的情谊、欣赏还有好奇。

虞砚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了项仲景一眼，谁知项仲景的脸比涂了水粉还要惨白，刚刚有多神采飞扬此刻便有多瞠目结舌。

他张着嘴巴，五官像是不由控制一般地抽搐，不时颦眉，不时挤眼，错愕的无所适从。

而本想走到他一旁的公孙磐显然也被邓晚那道目光灼伤，怔在原地，本就刚毅硬朗的面容此刻更加冷峻严肃。

倒是不知不觉间转动素舆车轮到秋千旁的沈晦面色不改，波澜不惊地望着邓晚那淤紫且泛红的一圈勒痕。

僵滞的时间并没停留太久，虞砚主动隔开邓晚望向项仲景的目光，向她介绍公孙磐。

公孙磐神思不算专注，但对邓晚也算礼遇，目光仅停留在邓晚身上片刻就又挪回了早已垂头丧脑的项仲景身上。

“小项大夫不是要给三小姐问诊吗？”沈晦拨动秋千绳，看着对面神色各异的几人，漫不经心地提醒：“怎么还不探脉？”

四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沈晦，有生气、有恐惧、有不解、有沉思，可沈晦显然早有准备，早已自顾自地拨弄起秋千，轻缓地动作将自己在这场漩涡中置身于外。

项仲景低头瞥了公孙磐一眼，示意让他想个法子打破僵局，公孙磐虽气项仲景胡乱开屏招惹姑娘，可到底心疼。沉声启唇：“虞大人，我见令妹的伤颇为严重，虽医家不忌，可三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子，小项大夫放荡不羁，怕是会影响三小姐的名声。”

“我倒是认识一个女医仕，人品贵重，医术高超，不妨请她来为三小姐看看？”

“三小姐的伤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吧。”沈晦再次开口，趁着秋千落地之时不疾不徐地看了邓晚一眼，冷冷清清地补充：“看她脸颊绯红，像是要晕过去了一般。”

公孙磐气到恨不得当场过去堵住沈晦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只听邓晚轻轻柔柔地声音传到耳畔。

“二哥，想来是刚刚荡秋千时吹了风，此刻头的确晕的厉害。”

“让小项大夫随我进内厅吧。”

“不可！”

“不可！”

“不行！”

公孙磐、虞砚、项仲景异口同声，各怀心思地三人相顾看了一眼，尴尬又不能戳穿的心思无法公布于众。

邓晚佯装茫然不知，眨着眼睛仰头看虞砚：“二哥？”

沈晦慢慢停下秋千，看着邓晚炉火纯青的演技眸中皆是笑意，他望向虞砚：“文度，从南蛮带回来的那本杂书在哪？”

虞砚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沈晦今日前来，是他借请教南蛮杂书之名想托沈晦打听小妹昨日在宫中发生何事的。眼下被项仲景一搅和，倒是忘了正事。

他分出心思：“在书斋。”

沈晦转动素舆车轮：“那我先去看看。”

即便虞砚和沈晦关系不错，可毕竟是他邀约沈晦前来，让沈晦一个人先去书斋，实在没有诚意。可此刻的气氛，他若走了留下公孙磐、项仲景和他妹妹在这，那画面更是不堪设想。

过去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便罢了，毕竟项仲景是大夫，在治病救人上，他们这种武将世家不会思想迂腐，可此刻清楚地从妹妹眼神中察觉到了别的意味，那就一切不再如表面那般单纯。

另外一层，从进国公府大门开始，虞砚便看出项仲景和公孙磐关系斐然，不然也不会要到公孙磐所在的驿站才能找到项仲景。

既是断袖，又来招惹自家妹妹，真真是让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