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大象无形(二) - 重生:疯批美人杀疯了 - 不二之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192章大象无形(二)

沈钟熹已然躺不住了,再没有先前那般泰然,拄着木拐坐到窗边的太师椅,老态龙钟的他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不过几步的距离,硬生生摇摇晃晃地走了好一会儿。

梁文翁的每句话都像清水洗过的镜子,犹如八卦阵一样摆在他的四周,从梁横带来从长乐坊搜出来沈晦所写的那些悼词开始,沈钟熹的心就跟明镜似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大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便没有拥有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了解沈晦的性情,这么多年沈钟熹时刻小心堤防忌惮,无奈太后倚仗沈晦的才能,若非如此,沈晦早就被他想着法子送离了京师。

留着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在身边,即便是父子,也会随着日积月累的忌惮将那血脉情分消磨殆尽。

何况,沈晦有多恨他,沈钟熹十分清楚。

前因后果的线索早已梳理清楚,而此刻的搬上台面不过是遵守着丛林法则的最后试探,那艘摇摇欲坠的船时刻面临着崩盘,是落水还是上岸,就看船中人如何斡旋。

“起来吧。”沈钟熹看了梁文翁一眼,端起一旁的曼松茶。轻抬杯盖,看着站立不倒的茶叶浅啜了一口。

梁文翁跪了太久,加之上了年纪,第一次起身完全没起来,甚至险些摔倒,在地上缓冲了片刻才强咬着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走到沈钟熹一侧,先前问沈晦的话沈晦并没回复,此刻也不敢贸然再次开口,只好垂着头不再发出声响。

“坐过来。”沈钟熹放下茶杯,摆手示意站在门边的小厮上茶。曼山松的清香在被合适温度的水冲泡下迅速席卷整个书房,梁文翁嗅着茶香,不敢逾矩却也不敢违抗沈钟熹的命令。过往他还有些小心思背后拿捏制衡沈钟熹一二,但今日亲眼看着义子梁横死在自己面前后,他才彻底明白,沈钟熹斗下去了那么多明智机敏的内阁大臣,手段和心思怎会迂腐。

之所以没有过多反应,不过是于他来说不值一提,就像是深海里航行的大船,眼里根本对那些小船的试探不屑一顾。因为小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刻,梁文翁真正明白了自己投靠的这个人有多可怕,也真正明白了自己当日想拿二女儿嫁给沈钟熹为妻的做法有多跳梁小丑。

胆颤心惊地端起茶,轻抿了一口,他在太后宫里常喝这贡茶,每次都会连喝带拿的问太后讨上许多,可此刻唇齿里的茶香完全压盖不住他的慌意。

他不知道沈钟熹究竟要做什么,虽然长乐坊在梁横的查实下能和沈晦扯上关系,但到底也并无实证,而那肃王的造反,即便两人有着多年书信的联系,可到底也是沈晦在宫中瓮中捉鳖抓住了肃王护住了太后,甚至还给肃王一个剥皮抽筋的结局。

明面上看沈晦有不臣之心,可实则又像每一步都在为晋国小心筹谋。

他能看到这层,沈钟熹一定也能看到,但沈钟熹依然让他剥茧抽丝地盘问沈晦,为的到底是什么?梁文翁实在搞不懂这父子两人间的关系,眼下已是深陷泥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沈钟熹将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沈晦身上。他面色苍白,带着病气,不知是刚刚站立太久还是迈步子时扯到了伤口,月白色直裰下的外裤印染出了部分血迹,并不多,但在无暇的白中显得尤为刺目。

沈钟熹只是瞥了眼,便将目光又落到了桌上那些写满悼词的桑皮纸上。沈晦随着他的目光拿起其中一张,解开他目光中没问的言外之意:“是我给母亲写的悼词。”

这并不是沈晦那晚在长乐坊写的悼词,不过不得不说,此人模仿的字迹与他撰写的方式极为相似,甚至在落笔的顿挫和收笔的回勾都有与他相像到如出一辙。

悼文的内容更是与那日他在长乐坊写得一模一样,如此强大的记忆力和模仿的缜密力,就连沈晦都觉得此人对他当真是了解至极。

无须猜想,对他如此执念的且看清他每一个悼词的,只有浣无瑕。

想来那个时候邓晚就已在筹备了,怪不得让长乐坊的梅英去赴约,扣得竟是如此巧妙。

想到这沈晦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很快,快到几乎没人能察觉到这一瞬的微妙情绪。他将手上那张桑麻纸悼词在指间翻转:“听闻父亲又有新宠了?”

这话题转的毫无征兆,以至于一脸愠色的沈钟熹错愕了片刻才冷眼启唇:“当年的事你还不愿意放下吗!”

“如何放?”沈晦看他:“是忘了我母亲被你的爱妾逼死,还是忘了你打着痴情夫君的名头夜夜与人厮磨笙歌?”

“放肆!”沈钟熹臊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一旁的梁文翁哪里看过沈钟熹这个样子,紧忙跟着站起身,小心搀扶住沈钟熹发抖的胳膊,缓缓安抚。

余光瞥着心如止水的沈晦,已然将父亲气到如此地步,他竟还能有条不紊地将手中那张桑麻纸叠成了条带蓬的船,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沈晦,你当真是长本事了!”沈钟熹指着沈晦,气到有些站不稳,在梁文翁的搀扶下重新坐上太师椅:“你拿婚事毁我名声在前,翻出蔡世贞旧事毁我根基在后,当真是要和我撕破脸了?”

梁文翁闻声这才从云里雾里中窥探到一丝沈钟熹如此大发雷霆的原因,和肃王密谋造反无关,和太后险些被刺无关,之所以如此反应是他接受不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对他背叛,将他所有软肋、弱点、不堪公布于众。

这在满朝文武中下了他的脸面,在晋国百姓中毁了他的清名,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所以沈钟熹才会不择手段地进行了大面积的斩杀,流言出口宛如在风中播撒了万千种子,途经之地皆会生根发芽,唯一制止的方式,便是燃火烧毁,让它万世寸草不生。

沈钟熹对自己有清楚认知,也很明白自己在世间是何名声,但因权势不会有人质疑挑衅,可一旦有人撕开了这条口子,还被人发觉是他的儿子为首,那便覆水难收。

这样的结局,他是万不可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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