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风动心摇树

屏风之外的汤池先后传来落水声，错乱的脚步透着股无措的惶恐和狼狈。扶姬偏头看了邓晚一眼，只见她慢悠悠地推开了一扇窗，望着被观月楼满楼的烛火照亮的庭院挑起了眼尾。

扶姬顺着她的目光往窗下望，先前在楼里笙歌艳舞的人都谨小慎微地站在庭院之中，被赶得突然，衣着布料稀少，部分几人就连关键之处也毫无遮挡。

她撇嘴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地上还在缱绻旖旎的两人直摇头：“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喜好？”

邓晚任她嘲弄，撑着罗汉榻起身：“还不走？”

“一个人当真可以？”扶姬问。

邓晚难得多说了一句：“他要是杀进来，我怕是拦不住。”

窗扇微动，不过眨眼间，扶姬就已不见了身影。

事实证明这话实在有虚构的成分，沈晦思绪沉稳，只静静地站在床畔，看着被迷晕的萧怀昭微微出神，毫无有动怒之色。

邓晚看了眼沈晦削瘦的背影，弯身将被众人胡闹搅乱进汤池的金绸拾了起来，上面挂着打翻的酒盏还有些夸张直白的用具，她依次摆到身前。

屏风后的声音逐渐变低，随着扑通一下的关窗声彻底消失，偌大的观月楼再无闲杂之人。

“今天这出戏，沈大人可满意？”邓晚将手中的簪子随意扔进刚刚捞上来的酒盏，卷着金绸慵懒地勾起唇角，明明上一刻还是一副清冷持重不可亵渎的脱俗之相，不过转瞬，那冷肃的眉眼就变得阴柔起来，举手投足间的妩媚和娇艳犹如披着漂亮面孔的蛇蝎，一举一动都在像是在操纵着人心。

沈晦转过头，看着邓晚胸前被湿发打湿的衣襟，那若隐若现的肌肤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诱人。她总有这样的本事，知礼数，懂进退，凭着一身魅骨对男人的撩拨简直收放自如。

“本想给沈大人看些更精彩的。”邓晚迈开步子，扭着纤细的腰肢，不知何时褪去了腕上的鞋袜，皓白的肌肤因着细密的水珠仿佛盖了层珠光的轻纱，身条柔软，容颜柔情，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目的明朗，径直走到沈晦面前，看着沈晦肩上衣袍渗出的血痕微微上挑眉梢。轻抬一只手从腰腹往上攀覆，好闻的木质香气在这葳蕤潋滟的气味当中增添了让人无法反抗的风情撩拨。

沈晦任由她的无礼，目光只锁在她有意矫揉造作的五官，双眸微勾，带了几分前世那双丹凤眼的清傲，柳叶弯眉，鼻骨高挺，点到为止地睫翼扇动在那瓷白的脸上装点了难以形容的纯情。

她距离越发凑近，沈晦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呼吸中茶香的气息，贝齿轻咬，卷着唇瓣逐渐湿润朱红。再度俯身，掠着沈晦绷紧的下颚游走至发红的耳梢，她盈盈地扬起唇角，带着轻柔的喘息继续开口：“只是我那夫君不争气，一杯酒就醉了。”

“不然，沈大人看到的艳景，该是我和夫君。”邓晚说完抬起卷着金绸的手戳向沈晦衣袍上那干涸的血痕处，她眉宇尽是嫌弃，毫无遮掩，甚至让人觉得那金绸就是她故意捡起拿来阻隔伤口的血别沾染到自己的手上。

并没有多少力气，邓晚便把沈晦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愈发苍白憔悴的神情，邓晚只觉大快人心。

灵巧地转了个身，坐上沈晦面前的床畔，刚刚那双还在抚摸触碰沈晦的手已然小心轻柔地抚摸在了萧怀昭的脸上，满目柔情蜜意，倒是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假装。

“这是你想要的？”沈晦抓住桌案勉强站直，肩上的伤再一次流出了血，和大明寺不同，这次的空气里充满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邓晚为萧怀昭拉紧被子，瞧着他因睡梦不安皱起的眉眼安抚地拍了几下，像是有意冷着沈晦也更像是完全忽略了沈晦，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萧怀昭皱紧的眉眼平缓下来，她才转过身。

“是啊。”又换了那副虚伪的假面。

她太聪明，清楚哪种姿态最快能摧毁敌人的防线。尽管从没相信过沈晦对她有情，但在沈晦身上得到过因美色而获利的结果后，她便愿意以色入局。运筹帷幄也好，剑走偏锋也罢，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是何手段，邓晚从不在乎。

胸口浸湿的纱裙紧密地沾上了肌肤，她垂头用手勾起，边轻吹着当中水汽，边柔和勾人地启唇：“你求求我吧，没准我大发慈悲把你金屋藏娇了。”

她说得玩味，又带着羞辱：“这样既能躲开沈钟熹的追杀也能避开太后的旧账。”

“何况......”邓晚抬头，唇角带了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你不是心悦于我吗？”

“怎么求？”沈晦额头涌出了细汗，他的身体还远不能支撑站立行走如此之久，可却并没弓背也没落座，还如康健时一般无二，气节地挺立宛如青松翠竹。

“手。”邓晚用下巴指了指插在汤池旁酒盏里的簪子：“当年我二哥可是断了双手，而今我只要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沈晦微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当日邓晚要朝自己射那么多支箭，仔细回想她进京后所做的每个举动都和上一世的结局有迹可循。

她这是要把满门受到的痛苦在仇人身上挨个折磨一遭。父亲的万箭穿心，母亲的烙刑加身，大哥的剥皮抽筋，二哥的斩手折辱，丈夫的毒发身亡，孩子的胎死腹中这桩桩件件她都逐一在血债血偿。

“沈大人不敢？”

沈晦迈开步子，弯身拿起竹簪的一瞬整个身体的伤口都开跟着撕裂，他擦干竹簪上的水痕，刚抬起手，邓晚身后传来声音。

“不可！！！”

骤起的声音在邓晚的预料之中，扶姬本就没给萧怀昭下多少迷药，加上她早料到沈晦会来，索性便有意筹备了这样一出戏。

萧怀昭是什么时候醒的她不愿花费心思去想，至少她坐上床榻看着萧怀昭皱起的眉眼那时，他就已然在装睡。

她连装都懒得装，干脆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的烛台处。

萧怀昭略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沈晦，看到肩膀处印出的大片血迹下意识担心地启唇：“沈大人，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沈晦摇头：“多谢皇上挂心，臣无碍。”

萧怀昭在沈晦安抚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先把簪子放下。”说完看向烛台处的邓晚：“三小姐这是何意？”

“难不成你与沈大人有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