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前路自明
若不是邓晚那一箭射得及时利落,扶姬必当场毙命。
同样也是因为这一箭,邓晚的位置被殷夏发觉,他当即转身,再次拉弓,邓晚以箭做抵,两箭空中交汇,短暂摩擦中更改原定轨道。
殷夏就是这样一个人,狠辣毫无人情世故,和他无关的人杀多少个眼睛都不会眨,仔细算来,这世上的人似乎又都和他无关,所以他才会如此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惹得邓晚略有不快,加上又险些将扶姬置于死地,这口气不为自己,单为扶姬也得讨个公道。犹记得当时殷夏为了吓她冲她射过的那三支箭,当时她便放话。
“无妨,你多射一箭,日后我便多还你一箭。”
今日,一切都刚刚好,
第一箭,射向殷夏迈步的左脚脚尖。
第二箭,射向殷夏抬腿的膝盖前沿。
第三箭,射向殷夏的喉咙。
前两箭都是警告,只有这最后一箭是要人命的,但殷夏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在前两箭看出对方没有要自己性命的打算后,他便猜到了对方身份,而在最后一箭出弓之时,躲避的瞬间脑海皆是旧日重复场景的重叠。
虽换了身份,更改了境遇,占了下风,甚至为了躲箭狼狈地滚在地上,可他唇角还是满意地浮起了笑容,鬼魅,妖孽,想深夜打扮得极为漂亮的精怪,在看到垂涎欲滴的猎物后亮起了眼,呲起了獠牙。
从那后他再也没找过邓晚,也没有同别人提起过此事,他隐藏和保密的很好,那时就连邓晚也不知殷夏知道了她的身份。
若不是兆慈说殷夏拿着那张画像坐在被烧了的长乐坊门口,逢路过的人都要说上一句在等人,本就半夜三更,行人寥寥无几,为着显眼他还特意主动和那打更的更夫提起,好大的声音说是在等人。
如此之举,邓晚再笨也知道这是殷夏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正等着她主动去见他。
邓晚并没去长乐坊,那里现在还在修建,先前那把大火把里面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虽修建了数日,可还是空空荡荡,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她让兆慈把殷夏带去了仲景堂,自打项仲景和公孙磐厮混在一起后,便不常回到仲景堂,原本的药工在又一次被项仲景得罪的人砸店误伤后便被项仲景安排了去项府疗养,顺带与他那卧床的父亲作伴。
仲景堂无人,项仲景便紧锣密鼓地又找了个药工,这药工正好是被邓晚刚调进京师的兆慈。先前的药工也是邓晚的暗卫,留在药房多为保护项仲景,长相虽不算俊朗,但也却为清秀,再加皮肤白皙,倒是让公孙磐始终介怀。而今换成了衣着朴素,刻意乔装打扮遮盖了容貌的兆慈,公孙磐倒是还放心了几分。
兆慈手脚利落,在药房的问诊房泡了壶茶,便退了出去。杯盏里的茶水并没少,殷夏依窗而站,放眼打量着药房周遭,虽过了多年,可身上那股邪魅不羁的冷傲劲丝毫没有收敛,反而随着五官的长开变得愈发妖孽冷艳。
房门从外被人推开,过于通透的夜风顷刻从外席卷房中上空,吹起束发红绸,荡起满屋木香。
房门与窗门默契地同时被关,邓晚走至茶案,试了下炭盆上温着的水,见温度合宜,给自己倒了一杯。
夜风习习,她过来的有些匆忙,浑身皆是寒意,热水下肚,才觉得僵麻的身子暖和了几分。
“你倒真是不遮不掩。”殷夏坐到她对面,将先前那杯放凉的茶直接泼到了地上,给自己也重新倒了一杯,慢饮着茶盏里的茶水,边冷眉打量面前女扮男装之人的变化。
说起变化,那可是和当年在军营里满脸冻疮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天壤之别,可以说,更像是全然不相干的两人,在她身上,瞧不出过去丝毫的影子。是该夸她乔装的太好,还是该夸她戏演的逼真,殷夏仔细想了片刻,随意地放下茶盏,嗤笑道:“邓晚,你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你的胆子。”
“不怕我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啊。”
邓晚不语,弯身向炭盆的位置倾了几分,开始烤火。
殷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炭盆,靠近自己那侧出现了一块仅烧了一半的黑炭,抬手拾了出来,捏着发烫的边缘用力摩挲,直至那些黑黢黢的碳粉铺满了另一只手的掌心,他邪魅一笑,冲着邓晚的方向大口吹来。
碳粉飞扬而落,全然落在了邓晚挡脸的袖袍上,干净的竹青色外衣顷刻间落上了许多细小的黑点,不经意的拂开也会在绸丝中拉出很长的一条黑线,惹人刺目。
“反应不错,看来这几年没偷懒。”殷夏抱怀,挑了下眉:“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
邓晚终于把目光挪到了他身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殷夏见状却又突然不语了,有意吊着邓晚,但事实上两人之间的空气静滞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在邓晚的神情中看到丝毫畏怕、恐惧和迫切,她风轻云淡,像是全然不在意被人发觉了身份。这种坦荡的气焰让这本想借此把柄好好折辱她一番的殷夏,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爽感。
总归是他再按耐不住性子,搓了搓沾在手上的炭灰,继续扬言:“是我要送你份大礼。”
“将军在哪?”邓晚轻声开口,早就了然于胸的态度让还在想着蛊惑和铺垫气氛的殷夏嘴中未尽的话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抬头,尽管这茫然的表情和他那张俊美妖孽的脸实在不搭,可在这个场景中,也倒是平添了几分从没显露过的孩子气。
邓晚笑了,只是无声且下意识的勾唇便让殷夏感受到了久违的羞辱,这种只停留在与邓晚交锋上的羞辱,若每个人都有一个宿敌的话,于殷夏来说,普天之下,只有邓晚。
焦躁的情绪让他有些咬牙切齿,预想了无数次的气定神闲也被邓晚悠悠的一句提问击毁的体无完肤,索性不再遮掩,直言道:“将军知道你还活着,且一直在找你。”
“可在今夜我将这画像拿给将军看时,将军得知你冒充了他的妹妹入宫后,我看到了从没出现过在他脸上的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