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去似朝云无觅处（四）
为着尽快解决，也为着表明自己诚心，虞馥嫣顺水推舟道：“那就听三妹妹的，不过却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这样吧。”虞馥嫣想了下：“就让......”
“就罚她去书斋抄十遍佛经吧。”邓晚轻声细语：“正好初三也要去大明寺礼佛的。”
“三妹妹自幼便是好心肠，既如此，就听你的。”虞馥嫣看向岁檀，沉声道：“还不谢过三小姐！”
岁檀行礼：“谢谢三小姐。”
“阳春。”邓晚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交代道：“你带着岁檀去。”
阳春了然于胸：“是。”
两个丫鬟走后，邓晚便请虞馥嫣去了方池旁的亭榭，因着没有丫鬟服侍她便亲手给虞馥嫣泡了茶，虞馥嫣先前还推辞了一番，见邓晚并无半点入宫后的架子便也不再推托。
泡茶是个细致的功夫活，虞馥嫣多次想开口，可看着邓晚有条不紊的性子生生逼自己压了下去。终于一杯茶盏被邓晚斟上七分，她才端起茶盏，象征性地喝了口，便紧忙启唇：“今日来得突然，还扰了三妹妹回府的兴致，实乃不是我的本意。”
“只是我所说这事迫在眉睫，一刻都不能耽误。”
邓晚微微敛眸：“二姐姐请说。”
虞馥嫣放下茶盏：“沈家没落，我如今已是无处容身。”身子往前倾了倾：“我想回府。”
“回府？”虞馥嫣此话倒是让邓晚错愕了几分，这可和虞馥嫣最初的计划完全相悖。此刻虽表面上来看虞馥嫣身陷囹圄，可已然通过沈钟熹的老部下搭上了太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她突然说要回府，这便意味着，她要更改了计划，亦或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
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虞馥嫣放弃费心筹谋快要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呢，邓晚不禁有些好奇。
“三妹妹觉得奇怪？”虞馥嫣忽问。
邓晚稳定心神：“并无，只是女子出嫁从夫，若贸然回来，想必没那么容易。”话锋一转：“不过我虽在宫中，但沈宅之事也听到一二，二姐的确受苦。”
虞馥嫣闻言像是终于碰到了个理解她的人一般，眼泪倏然落了下来，她拂净脸颊，啜泣着摇头：“是我失态了，三妹妹莫要见怪。”她吸了口气，平稳心绪：“原就是被强迫的，本抱着认命的打算，可天意弄人，让我遇到如此作孽之事。”
“三妹妹可知那沈晦。”
邓晚点头，为虞馥嫣喝空的茶盏里续茶：“倒是在太后的上阳阁见过两次。”
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人。”提到沈晦，虞馥嫣的眉眼有着压制不住的畏惧和紧绷，咬牙切齿：“就是他亲手设计杀了他的父亲。”
“竟有此事？”邓晚佯装惊讶。
虞馥嫣对邓晚的反应十分受用，神色愈发郑重：“我入府后无意听到了他和身边的护卫讲话，这才知晓当日婚宴那出闹剧均出自于他的手。”
“他为何要如此？”
“我当日也和你想的一般，那可是他的父亲。会不会是我阴差阳错，听岔了消息。可昨日......”虞馥嫣从袖袍掏出一个药包：“昨日我趁沈晦家丁不在府里去了沈晦的书房。”
“这便是从他书房找出来的。”将药包推到邓晚面前：“我找人查过，太拙......”意识到邓晚不知道沈钟熹的小字，改口道：“我夫君那日便是死于此药。”
邓晚拿起桌上的药包，放在鼻尖，还未等嗅便被虞馥嫣按下了手：“三妹妹不可。”
“此药出自北蕃，当中的几味药材极为厉害，若不然，我那夫君也不会死的那么快。”
“二姐姐为何同我说这些？”
虞馥嫣扶着邓晚的手微顿，她没想到邓晚会如此问她，按着过往的性子，总归是要先安抚一二，来不及过多思考，按着预想的把偏离主线的话锋再拉回来：“三妹妹问的对。”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话本不该叨扰妹妹，只是当日嫁到沈宅之事已惹得父亲不悦，若此时我同他提起，难免父亲会不允。”
是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魏国公虞庭鹤都因虞馥嫣和沈钟熹的这桩婚事放过狠话，只要他还活着，便不会让自家的女儿跳入沈宅那火坑。
上一世因无人知晓其中内由，便被虞馥嫣精湛的卖惨演技哄的心疼不已，既心疼她顾全大局不想让魏国公府满门因她生出变故，又自责无法背水一战将她从那火坑拉出。以至于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困境，唯独还想保她周全。
这一世在邓晚背后的筹谋中，已然改变了这诸事皆利虞馥嫣的局面，因当日沈钟熹求娶之事后，邓晚特意让虞砚当着陆凝烟和任清溪的面问了虞馥嫣究竟有何想法。若她不愿意嫁，魏国公府可豁出一切护她周全，但虞馥嫣犹豫了，她意识到虞砚并非在说笑。如果她再扮出那高风亮节之姿，恐怕虞砚真的会阻止，那时她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她只得说愿意，她很清楚，一旦透露出丝毫不愿的神情，虞砚必会当即告诉虞庭鹤，那时闹起来可谓是真的覆水难收。而眼下不过是暂时服软，待日后，她完全可以说当时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想大动干戈被迫如此，委曲求全的戏码自幼她便擅长至极，为此她有十足的把握。
可事实上她还是低估了虞庭鹤对她的重视程度，在得知虞馥嫣不想再反抗，愿意嫁给沈钟熹时，虞庭鹤大怒，气虞馥嫣胆小懦弱，他已经将整个魏国公府都豁了出去，她却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更气虞馥嫣不是他真的女儿，若是他亲生女儿，就算是捆也要捆在家里不能放任扑向火海。
自打虞馥嫣嫁到沈宅后，虞庭鹤没再过问过一句有关虞馥嫣之事，可见他怒气未消。常年征战疆场的将军，统领千军万马的气焰即便是亲眷也是从骨子里畏惧的，就连常伴左右的虞湛，若是看出虞庭鹤气焰不顺也是不敢上前打扰的。
放眼整个国公府，乃至晋国，除了虞庭鹤敬重的皇室，便只有他的夫人和他的三女儿才能让他气焰平复，和缓温顺。
如此想来，虞馥嫣故意扮着如此焦躁，为的也是想哄骗邓晚，引诱着她去替自己求情。只要虞庭鹤插手，那无论是借此威胁沈晦还是扳倒沈晦，于虞馥嫣来说都是坐收渔翁之利，她大可隔岸观火。
可谓真是一手好算盘啊。